么难过，即便是宫里的仆从，也会暗地里欺负她，或者克扣该给的例钱甚至冬季暖身的火炭，夏日里降温的冰块。那些仆从们知道，即便欺负了云婼，她也没地儿诉苦去，因为她没人可找，母妃去世，亲哥去了依循，父王每日忙于政务，王后连自己的一儿一女都疼不过来，哪里还会管其他？就算偶尔看不过眼，王后也只会随口提提，至于是不是让仆从令行禁止，估计王后不会再去刻意过问。

    仰兰见笃丁心生感怀，便道：“小妹生性温厚纯良，又从不与人争执，必不会有你想象的那般苦，何况，如今你已经回到扜泥，且被父王立为储君，若想弥补，只需将来帮她找个好郎君便可，莫要挂怀。”

    笃丁道：“你没听出她琴音里所含的忧伤么？这说明，她也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快乐。”

    仰兰道：“既如此，不若我们去看看她罢，你既已回到扜泥，偏每日思量政事，倒是与云婼很少说些交心的话，只碰上了，才随口问候几句，让她怎能再相信你这亲哥？”

    这话让笃丁感到羞愧，笑了笑，答道：“也是，该去看看她了。”说罢欲往云婼的绣房，却又四处望了望，问，“尚宏呢？”

    侍女冯君弯腰答道：“殿下，尚宏已到公主殿下的绣房去了，估计这会儿公主殿下的琴声，便是为他而弹的罢。”

    想到芳龄十五的妹妹，偏弹这样的曲儿给不韵世事的孩童听，笃丁不觉有些好笑，只是，他并没有笑出来，而是领了仰兰往云婼绣房走去。

    由于同在一个院落，一行人到云婼的绣房并不需要多长时间。说是绣房，且那房间里也的确摆放着绣花用的弓架，只是除此之外，其间还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整齐地放了些书籍，还有张琴架，以及箜篌等物，想必，云婼虽没有单独的书房，却已把这处当书房来用了。这绣房紧挨着云婼寝卧，中间有个拱门相连，不知为何，绣房里还有张梳妆台，其上除了一面铜镜，还摆了几个妆奁盒，想必平日里，云婼把生活重心全放在了这处。

    此时，云婼正端坐在琴架前，灵秀的手指在七玄琴上不断跳跃着，令那七弦发出一阵阵悦耳的乐曲。

    小尚宏似乎并不能听懂这琴音，他由两名宫女看护着，不时陶腾着这屋子里他以为稀罕的物件，比如云婼用来装盛头饰的木匣，他把那木匣从木桌拖到地上，打开来，倒出所有玉簪发钗，拿起其中某一件，用力在地上插刺着。玉簪哪能抵得过坚硬的石铺地面？于是几次之后，那玉簪便被折断了。似乎觉得无趣，他扔了手里的断簪，又到桌上翻看另一只木匣，那只木匣里装着女孩用的胭脂，皆是些红彤彤的粉末，便又拖到地上，把那胭脂用手抓一把起来，把玩着，看看服侍他的宫女，便用稚嫩的声音问，“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宫女答，“女孩子化妆用的，涂在脸上，特别好看。”于是尚宏把手里的胭脂用力涂到脸上，直到满脸皆是胭脂，又问，“我好看不？”宫女不敢不答，只道，“这是给女孩子用的。”小尚宏便问：“我不是女孩子么？”宫女们皆捂了嘴想笑，偏又不敢大声，却无法再说出话来。

    笃丁与仰兰进屋，看到尚宏涂了满脸胭脂后的脸庞，又发现满地的发簪玉钗，自是知道这便是顽劣的尚宏所致。笃丁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声却严厉地说道：“尚宏，快快帮小姑收拾好，不然，父亲便打你屁股。”

    尚宏看了看严肃的父亲，又看看母亲，突然扑到母亲怀里哭起来，嘴里说道：“母亲，爹要打我，爹不喜欢我。”

    仰兰自去安慰小儿。笃丁见云婼仍没停止弹奏，便走到她身边静心聆听，直到一曲奏完，才轻拍她的肩膀，问：“小妹，尚宏没打搅到你罢？”

    云婼回头看，发现哥哥嫂嫂走过来，忙行了个万福，又看见被尚宏弄得乱七八糟的地面，只笑了笑，摇摇头说：“尚宏年幼不知事，自不会怪他，小妹还曾遇到过更不堪的呢。”

    笃丁抬眼望去，发现云婼清冽的眼底有一丝无奈的哀愁，安慰说：“小妹别担心，以后哥便留在这宫里，再也不离开了。”

    云婼并未为这句话所动，自顾说道：“妹妹只怕，这便是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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