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裘己道说道:“于是我就把那男孩儿也收入了门中。”
他说的是白天茶馆那儿发生的事。
听他说的,是一个头戴逍遥巾、身穿雪白襕衫、手摇折扇的男子。他长了对尖钩眉,有着双眯缝眼,轻笑一声道:“按你的意思,那男孩儿屁用没有,就只有一慧根?”
裘己道苦笑:“宗主觉着无用那便无用,可如今我话都放出去了,总也不好反悔,折了山门面子。”
“裘己道,你怎么不跟着去匡合国拍我那皇帝哥哥的马屁去?”那白衣男子玩笑道:“行吧,就当买一送一,有那女孩儿在,这买卖也亏不到哪去。要是真亏本了……这种事我宋乾做的还少吗?”
裘己道不敢接这喜怒无常的宗主自嘲言语,杵在原地。
“嗯?”宋乾收起折扇,地站起身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月空道:“那恶婆娘出关了?裘己道,你日子可不好过了啊!”
裘己道一愣,苦笑说道:“月离师太成功跻身培元境,乃宗门幸事,宗主何处此言?”
宋乾嗤笑一声,说道:“有趣、有趣!”
看着那两道飞向小镇、好似月华的实质灵气,裘己道晓得宗主这两声有趣,一是在说他的答复,一是在说那牡丹峰的峰主月离这两次出手。
只是他修为尚浅,还看不到山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过了一会儿,那白衣男子开口说道:“裘己道,你去趟牡丹峰,大晚上的,要他俩真打起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裘己道却是擦了擦头上汗珠,说道:“宗主,我才琉璃境……”
“叫你去你就去!”宋乾没好气地说道。
那头戴幞头的男人只好告罪离去,心里却在犯着嘀咕:逍遥境的武夫和培元境的灵修要打架,岂是自己能劝得住的……
……
寒蛩镇上,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两道自邙山如月似水的灵光,大半夜的都走街串巷议论纷纷。
刘府里,也是灯火通明,没人敢睡下,对他们而言,今夜府中发生了太多事。
刘老郎君在祠堂上香时竟被人刺伤,而晚间住进府里的老少书生居然是神仙中人,与那刺客厮杀许久,最后天降一道灵光,将那刺客斩杀。
而府上另一段,也生出了事端。
府上管事仆役,此刻都在正堂内外,看着那个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中的男孩儿。
“韩奚潋,你认不认罪!”一个身穿黑褐短衫的府上管事指责男孩儿的鼻子怒吼道。
韩奚潋白了眼那个名为黄丘的府上管事,懒得理他。
在那叫胡德很的大髯汉子走后不久,这男人便带着十好几个青壮汉子闯入了自己居住的破败小院。
看见地上散落的衣物、布条,黄丘便一口咬定是韩奚潋奸杀了他的女儿,不由分说地把男孩儿五花大绑地捆住,要府上郎君、主母主持公道。
看在他女儿真死了的份上,韩奚潋不想出言中伤这人,可这管事着实蠢了些……
“你个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黄丘撸起袖子便是要抡韩奚潋一巴掌。
“住手!”堂内主座上的年轻妇人呵斥。
刘青眉不似之前的端庄仪态,抬手搂着眉头。她实在有些恼火,本以为前院出了何等大事,需要她移步到此处理。
她现在应该和母亲一样,在受了重伤的父亲身边悉心照料,而不是代替母亲前来处理这等琐碎事情。
“可大娘,这小畜生……”黄丘收手争辩。
“住口!潋儿是我刘家的孩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刘青眉再也憋不住心里那股怒气,吼道。
“我……”黄丘惶恐,和府上其他下人一样赶紧跪下。
他们无论入府的先后和时间长短不一,可无论是哪个,都没见过刘青眉会这般说话,任谁的印象里,刘家大娘一贯都是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如今见她发这么大的火,那想必此事会如何处理,可想而知。
刘青眉叹了口气,有些疲惫,调理好情绪,恢复以往平易近人的语气,问道:“黄管事,按你所言,是潋儿垂涎你那女儿日久,三番五次勾引未果,今日早些又被你抓了正着,故而将她绑了凌辱致死?”
“正……正是。”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惶恐,黄丘不敢看抬头。
妇人笑了笑,向着男孩儿道:“潋儿,你自己说。”
“黄鹂姐姐今早被她爹训斥,出了门,但没遵从父命,跟随姨母去茶馆,而是中途绕道去买了薄荷糖。”韩奚潋瞥了眼趴在地上的男人,道:“不料路上被某个恶人盯上,尾随进了刘府,那人便在院里做了歹事,恰好被孩儿与子规逮着……”
“你胡说!若不是你下的手,你个小杂种岂会晓得如此清楚!”黄丘坐起身向着韩奚潋怒骂。
韩奚潋被绑住手脚,不好站起身来,干脆往后倒去,躺在地上,没好气地说道:“我真不想说你蠢,可你蠢就算了,眼神儿也不太好使。我院子里地上的薄荷糖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