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王夫子考问富贵和江嘉豫的厅堂中,钱氏的脸色十分难看,站在中间被责难的是之前随王夫子一同回家被称为“楠哥儿”的童子。
说是童子,却早已是除了冠的打扮。
无论钱氏如何劝说,楠哥儿眼底始终淡漠,脸上表情如初,不见丝毫惶恐和怨怼。
钱氏手中拿着一张信笺,上面的字迹歪七扭八。
王夫子叹了一口气道,“楠哥儿,你父亲当年做错了事情,我与你姑姑当时自顾不暇,将你托付于族人照料,如今日子好转,接你来我家亲自教养。我素日教你兄友弟恭,做学问先做人。今日你匀弟到底去了哪儿?若与你有关,还不速速说来;若与你无关,也好歹与我夫妻二人说一声,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楠哥儿听了王夫子的话,抬头,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笑中嘲讽多过淡然,但他还是开了口:
“匀哥儿未与我说。此事与我无关!”
钱氏不等楠哥儿说完,从上首扑下,一巴掌打到了楠哥儿的身上。
“钱之楠,怎会与你无关!自你来家中,匀哥儿十分欣喜,与你寸步不离,怎会和你无关!”
王夫子想要阻止钱氏,手刚抬起,听到钱氏说起自家儿子与楠哥儿寸步不离,略带希望的目光又看向楠哥儿,阻止的手却停在了空中,始终没有向前。
钱之楠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王夫子,仿佛钱氏的巴掌打的不是他的身上。
撇了撇嘴,钱之楠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张口,看向王夫子的眸光逐渐暗淡。
钱氏已经急疯了,她手上的信笺掉在了地上,“五百两,赎人……”几个字隐约可见。
泪流满面的钱氏看向自家侄子的眼神越来越锐利,“钱之楠,你果然与你爹一丘之貉,当年钱家抄捡,怎么就没把你这个孽子抄捡了去?若不是三叔百般劝说,你以为我会允你入老爷门下读书!你这种人从来都不知感恩图报,今日匀哥儿若是出事,我必跟你没完!”
说完,钱氏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本册子,翻找出一张纸页抽出,丢到了钱之楠的面前。
“你入门之事,写下的拜师贴。我家与你再无相关!”
王夫子也没想到自家夫人与钱之楠之间有这样大的心结。退换拜师贴,这分明是要逐出师门的意思。
两浙地带,钱之楠今日被逐出,必然再无老师愿意相授。
这是要绝了他的读书之路。
王夫子看着钱氏一脸的决然,转头对钱之楠道,“你还不与你姑母分说清楚!”语气中饱含劝解。
钱之楠没再抬头,他低着头,任由一滴泪水慢慢地消失在眼眶中,耸肩长舒了一口气。他早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但真的到来时,还是让他难过。
捡起地上的拜师贴,小心翼翼地折叠塞入怀中。
钱之楠撩起长袍,朝着王夫子跪下,三叩首之后默然站起。
王夫子十分茫然地接受了钱之楠的叩拜。
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姿消失在自家的厅堂中,仿佛又看见昔日随着钱氏回娘家时,在舅哥儿满府华贵中被婆子妇人簇拥的小小侄子。
待钱之楠离开,王夫子上前扶着钱氏,“你这又是何必!咱们凑一凑,总能凑出五百两银子!”
钱氏扭头道,“绝对和他有关!当年,讨好上司,他爹就曾动过让我与人为妾的心思。今日他手中无钱,十有八九是骗了匀哥儿想要弄些银两。”
王夫子回想这些日子,天不亮就去书房清扫院落,独自背书的钱之楠,又想起昔日自己上京考科举,舅哥儿遣人送来的银两。
摇了摇头,“夫人,他始终是哥哥的唯一血脉!”
钱氏道,“他家的血脉,与我何干!老爷,报官吧!匀哥儿还不知吃了多少苦!”
这厢,王夫子与钱氏低声密语。
王夫子的大门口,江嘉豫一家人看着被仆人推推搡搡赶出大门的钱之楠。
刚才钱氏的和风细雨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哪怕江仲也放慢了步子,想要旁观个究竟。
江嘉豫看到钱之楠一身落魄,背脊却很是笔直,主动上前道,“你怎么了?是读书没读好,被先生骂了吗?”
钱之楠也记着江嘉豫,毕竟收拾的利索,长相酷似仙童的村童着实少见。
何况还是个想要烧烤鲲鹏的村童!
那日,王夫子考问时,他正路过厅堂,恰好听见了那番极南极被之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便记住了这个小童。
钱之楠本不想搭理,但看到江嘉豫一脸好奇,眼眸清亮,终究不忍拒绝,只是摇了摇头,道,“先生教书并不打人!”
门口还站着推搡钱之楠的下仆,听到钱之楠的回答,取笑道,“就你这样的坏心眼,还想读书?若不是夫人好心,你早该冻死在族里。若是匀少爷找不回来,就拉了你去见官你像你那坏坯子老爹一样,被徒刑三千里。”
钱之楠手中用力,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