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芳心里唯一的牵挂也放下了。

    周茜丽站在车边，望着微微咬唇，似有满腹心事的何英芳，她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遂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不了，我还有事。”

    周茜丽见她不愿多说，而车上的人已经露出厌烦的神色，她只能叮嘱何英芳小心点，注意安全。

    雨冷天凉，深静寒寂。

    一辆辆车子在她面前呼啸而过，何英芳感觉到冷风无孔不入的从四面八方袭来，似乎要将她吞噬。

    她不是没有听到周仲强警告她的那些话，可是她听不懂，所以也无畏，就当没有听到。

    周仲强要将她置于死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不会害怕，如果有害怕，那就是害怕他会对她的朋友们动手。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向公交车站走去。

    公交车上人已不多，她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霓虹闪烁，让她的思绪飘忽幽远。

    陈淼住院，她却无能为力，那份无力的心痛缓慢而深刻的弥漫在她心间。此时此刻，拖累朋友的愧疚毫无防备的满溢出来，结结实实的堵在她的心口令她喘不过气来。

    陈淼已经送进了手术室，何英芳赶到时，手术还在进行。

    望着手术室门上正在手术的灯光，何英芳心口突突地跳：“人有危险吗？”

    小桃摇摇头：“姐，我有点害怕。”

    何英芳抱着她，眼眶生疼，喉咙干涩沙哑，她也害怕极了，却只能咬紧牙关，安慰小桃：“陈淼不会有事的，不要怕有我在。”

    从她选择要抗争的那一刻起，她以卵击石就已经注定了狼狈不堪，却不成想她身边的人也被连带如此不堪的境遇，内心无法言喻的苦涩令她深深的愧疚。

    可她错在哪里了，她拼了命的只想让日子能过下去，为什么她越挣扎越难堪。

    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她逼迫自己坚强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外的灯依然亮着，昏暗的长廊上，她们三个人静静地等着陈淼出来。

    任建明沉默着，何英芳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无助的绝望，大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和她不无关系，是她拖累了大家，落入了现在的困境中。

    四周还有等待的家属，在黑夜里，何英芳感觉到了小桃轻微的颤栗，是到了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终于，钟永辉出现在手术室的大门外，他微笑着给大家汇报陈淼的手术很顺利。

    周仲强一行人回来后，他抱着儿子上楼，周小壮搂着他的脖子，哭兮兮地问他：“妈妈为什么不回来？”

    “爸爸不是在吗？今天晚上爸爸陪你睡觉。”

    周小壮眼泪掉下来，落在他的脖颈里，这让周仲强说不出的难过。

    “可我想要妈妈，妈妈好久都没有陪我睡觉，给我讲故事了。”周小壮的眼泪更多了。

    这个孩子从小就有个毛病，遇到伤心难过的事情，不是大哭大闹，而是无声默默地流泪，这让人心痛不已。

    周仲强愤懑的连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儿子的悲伤，他怎么能让他的儿子伤心落泪。

    他对何英芳更是恨之入骨，一分钟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陈淼回了病房还沉沉的睡着，何英芳叫住从走廊经过的护士：“请问病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护士停下来，看了看病房的牌号，反问她：“你是病人的家属？”

    何英芳点头，不知从何时起，她们已经是最亲的亲人了。

    护士道：“因为麻醉的缘故，等麻醉药效过了，病人很快就会醒过来，只是她现在的费用只够维持到明天早晨，欠费会影响到后续的治疗。”

    护士这番话提醒了她，陈淼住院费用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大家和她在一起同甘共苦，这个时候陈淼住院，所有费用理应由她来负担。

    何英芳低声央求着护士：“千万不要停了她的药，我现在就去想办法。”

    护士见她着急，白炽灯下微微涨红的脸，焦灼的表情显露无疑，为了家人的健康，这样的病人家属是不会欠账的，大眼睛里含着温柔的笑意，安慰她道：“你也别太着急，只要按时缴费我们不会耽误她的治疗。”

    护士说完就匆匆的离开了。

    何英芳回到病房，陈淼还在睡着，小桃和任建明见她脸色不好，劝她回去早点休息，晚上陈淼就由他们来照顾。

    何英芳也没有再拒绝走出医院已是半夜，夜风吹来，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路灯昏暗暗地延展向前，直通向黑幽幽的看不清的前方。

    周遭的一切都是冰冷的。

    她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困境。

    山穷水尽之时，她已走投无路，只有典当自己唯一的宝贝了。

    一夜枯坐到天亮，何英芳就着浇花的水龙头洗了洗脸，桌子上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剩下的饼子，她泡着开水吃完饼子，理了理衣服，然后去了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