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萱噗嗤笑了,“姐,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你该反问她一句,为啥她不是个男人?”
“俺脑子不够使,也害怕她巴掌落在身上,哪里敢回嘴?俺只会愧疚难过,恨自己不是个男的,是男的俺爹俺娘就高兴了。”美兰回答。
卓萱真不知道说什么,“姐啊-――”
作为女人,自己都看不上自己的性别,别人有什么办法?
所有的一切,都是渗透在骨子里的,估计以前的穆月云也是,只是谢卓萱不是而已。
“都回来了吧。”一个白头发老者带几个人进门,后面跟着的年轻人,应该是表哥家文。
卓萱没理他。
家文进门就朝美兰吼:“蔡美兰你发什么呆,良柱爷来了,问你话你在那抹眼泪是什么意思,咱爹还没死呢!”
卓萱猛地上前要替美兰出头,家文和表舅一样肆无忌惮,不把亲姐姐当人看。
美兰死死拽住她:“算了,都这时候了。良柱爷,该来的都来了,你进屋。”
良柱爷很威严的进屋,和穆家的山羊胡一个做派,轻飘飘的打量卓萱一眼:“谢家就派个丫头片子来?”
卓萱昂首:“我就能代表谢家。”
良柱爷摇头:“谢泓俊不知道踪迹,谢家要败了。”
你才败,你全家都败!
良柱爷带族中老人跨过门槛进里屋,立马惊悚不已:“俺那大侄儿,你咋就这样了呢,这才几天不见!”边说还做拭泪的动作。
其他族人也一脸郑重与难过,轮番擦拭眼角。
真能演,好一副族中兄弟一家亲!
表舅躺在炕上,形销骨立,瘦到极点。
上次见他是二十天前,他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下去,变成一个纸片人,即将灰飞烟灭。
表舅话倒是还说的很清楚:“俺这一生病,多亏家文主持大局,里里外外都打理的很好,对俺伺候的也很好,俺没什么遗憾的。”
尼玛啊,家文今天做一碗汤,就成了大功臣?
两个表姐头都低着,胸口一起一伏,努力压抑着哭泣。
表舅指指表姐们:“有了家文看着,这些妮子们还干了点活,起了点作用。”
美兰忍不住上前:“爹你说话要公平哩!从你查出这个病,是谁们在这忙前忙后,端屎端尿?你最后瘫在炕上,是谁给你天天擦身体?你让良柱爷他们看看后背,一个褥疮都没长!”
“俺怎么不公平了,要不是俺有儿子在这镇着你们,你俩舍得来给俺倒碗水?早跑婆家躲起来了!”表舅人虽衰弱不堪,刻薄不减当年。
小表姐香芹终于哭出声:“爹什么事都要讲良心哩……家文好,俺们就不好吗?”
不待表舅说话家文就吼起来:“哭什么哭,爹还没咽气,你们这些丧门闺女就开始哭,是找俺老蔡家的晦气吗?”
家文媳妇贾凤娟及时补刀:“就是,外人就是外人,一点都不为这个家着想。”
卓萱冷冷插话:“乱说话小心遭报应。”
良柱爷狠狠剜卓萱一眼:“这里更轮不到你说话!”
卓萱哼道:“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来看我表舅,您还真别拿着封建礼教那套要求我。”
良柱爷差点被她噎个跟头,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你出去!”
卓萱推开人群,找个锥子撬开罐头:“舅,罐头水甜,我喂你喝两口吧?”
表舅眼神有些涣散,也顾不上教训她了,“好,好,喝完商量事。”
美兰递过一个小勺,卓萱坐在炕沿边,一点点的把甜水喂到表舅嘴里。
表舅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勉强喝几口,觉得嘴里不那么苦了,摆摆手让她退后:“说事。”
卓萱默默退出来,这是要正式交代后事了。
表舅语速很慢,虚弱道:“现在没有房契地契了,只有村里开的各种条子当证明,都压在枕头底下。”
良柱爷点头:“这些肯定都是家文的。”
“是。”表舅指指自己枕头,“都在这里家文收好了。”
贾凤娟欢喜的答应一声,抬起手就搬枕头,被良柱爷一声吼吓住:“女人不准动,不干净!”
贾凤娟悻悻的缩回手。
卓萱幸灾乐祸,她也有吃瘪的这天,还以为她多有地位呢,无非是跟着家文沾光,但关键时刻,还真轮不到她。
表舅指指炕上放着的红漆木头柜子,“存折在柜子里,不多不少六百块,都是这些年攒下的,也给家文,去县里银行取就行。”
家文流出眼泪,普通跪下:“爹啊!”
卓萱恶心坏了,分到遗产才喊爹?
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两位表姐对于财产分配一点异议都没有,仿佛给家文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表舅咳嗽几声喊道:“美兰。”
美兰拉着香芹一起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