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凰的身子在混沌中沉浮，疼痛也变得虚无，神思也变得迷离，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值得怀疑。有朦胧的梦境隐约铺展开来，如同被水滴晕染模糊的画卷般，每道色彩都是波动的，轻轻一碰就会溶解消失一般。

    那近在眼前的母亲的笑容，也是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的吧……

    “凰儿……”秦君凰听到母亲的呼唤，带着不舍的柔情，尾音隐隐有哀伤的哭腔。

    被诡异的血色管子生生钻入身体，如同一粒危险的种子深埋入体内，秦君凰的身子了无力气，真气一丝也寻不见，只在黑暗的梦境中沉浮，渐渐沉沦。

    身体已经接近脱水，呼吸只靠本能，却连这本能也要渐渐停息了。

    呼吸停滞的刹那，她便会彻底被黑暗埋葬。

    但是梦境中，那一声声温柔的呼唤拉扯着她，让她与沉沦的深渊只隔一寸，在生与死之间悬着钢丝飘摇。

    “凰儿……活下去……不要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秦君凰紧闭的眼睛动了动，深紫色的眼皮如同包裹着最美却最毒的花朵的厚重花蕾，一滴泪光在眼角闪烁。

    混沌的意识生生被这一声声幻听拉扯回来，突破厚重的迷雾，渐渐被光明打开缺口。

    “母亲……”秦君凰颤抖着伸出手，摸索这片充满黏稠血色的虚空，周围还是一片绵延无尽的仿佛活物般的瘤状物，发出恶心的咕噜噜的蠕动声。

    但是她感觉母亲就在自己身旁，她仿佛感觉到母亲的泪水，就细碎滴落在自己脸上。

    母亲，你是否从未离开过……

    “秦姑娘……”

    嗯？秦君凰的神思被重重拉扯了一下，耳畔轰地一震，明明是尾音飘渺的仿佛来自极远远方的声音，却好似轰雷灌顶般。

    “秦姑娘？”

    声音又清晰了几分，一道蓝光劈中秦君凰混沌的神思，第一个骤然鲜明起来的感觉，便是整个右臂几乎胀大了一周的剧烈肿痛，痛得她心慌。

    “啊……”秦君凰被生生疼回了理智，在这之前她的神思一直不断下沉，沉到几乎彻底断线，是母亲的声音唤回了她。

    可是她睁开眼睛之后，就再也听不到那个温柔得近乎凄凉的女声了，空荡荡的心口，透出一阵阵寂寞的寒意。

    “母亲……”秦君凰四下看了看，僵痛的颈子发出生硬的骨骼摩擦声，满目蠕动的血色，那些瘤状物好像一个个都大了一圈，像是又吸满了生长的营养般。

    心中一阵刺痛的失落感，但是秦君凰连静静地体会这种哀伤的机会都没有，精神立刻紧绷起来，看向怀中的尉迟菀青。

    小姑娘侧脸靠着她的胸怀，缩成一团，小手勾着她的肩膀，呼吸均匀，小脸苍白得可怜。

    低头贴了贴小姑娘的额头，感受了一下她平稳的呼吸，秦君凰松了口气，“应该只是睡着了……”

    “秦姑娘！”又一声呼唤传来，铿锵如铁，在黏稠的血色环境中划出激烈的回音，发声的人应是急的不行，“这里！”

    秦君凰乱看了好几圈，才在回环的回音中确定声音的来向，尉迟霜华的声音本就如玉质凛冽，语气再一强硬，真是震得人太阳穴都乱跳。

    “尉迟少主……！”她抬起头，一线遥远的微光高高悬挂在她头顶上，仿佛是悬崖之上的一线天，而她自己则深处幽深的悬崖底部，与逃脱生天的距离远得绝望。

    但是她并不感到绝望，那一线天中清晰闪烁着一团蓝光，清澈有如波动的湖水。看见那蓝色，便是希望。

    看见尉迟霜华，她便莫名觉得安心——如果她不小心要狠狠摔倒，他会抱住她；如果她从半空中乱了身法要一头摔下去，他会接住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信任他的呢？

    秦君凰想朝那一线天挥手，但是她完好的手臂正抱着沉睡的小姑娘，另一只手则已经怪异变形，充血沉重，压根抬不起来。她只能仰起头，忍着浑身的酸痛喊道，“我没力气动！尉迟少主，你离我太远了！”

    “我知道！”尉迟霜华的声音带着铿锵的回音，能清楚听出回荡的波纹，秦君凰感觉到几丝扑面而来的真气碎片，他的声音应是借助真气的推动才能传过来的，“这妖树好不容易被稳定，现在若下去，恐怕会再次激醒它！”

    妖树？秦君凰眼神一动，想起那三条粗壮狂甩的黑绿色藤条、那逼人窒息的腐烂草木的刺鼻味道……

    还有那血红色的树瘤！这一切躁乱的源头，是一棵妖树？

    只是作为人界名门的封刀会，怎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种下这样一个妖物？

    不及细想，秦君凰试着动了动身子，全身的骨节仿佛都打结扭在了一起，动都困难，更别说调动真气了，“我真的动不了！”

    “啧……”尉迟霜华的声音顿了顿，“秦姑娘，菀青她……”

    “她没事！”秦君凰的尾音里竟有几许骄傲，灰白色眼瞳中闪烁出坚定的光，“你托付她给我，我怎会不保她周全？”

    距离太过遥远，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