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凰只觉耳膜嗡的一声,似被生生刺破了一样。她的神经总是时刻紧绷着,事态每每这般突然转折,一次次将她推到深渊边缘,纵使是她这样冷静如冰的性子,也真觉得受不了。她握拳用力拍了拍耳朵,本是黑暗无边的暗夜,无星无月,无风无云,突然就平地生风,刮出一阵阵鬼哭般的凛冽声音。
而尉迟天南已经翻转了右手,掌凝真气,蓝光飞旋,如一朵朵颗粒饱满的霜雪,映着树瘤裂口中忽明忽暗放射而出的血光,照在脸上,映出分明的骨骼线条,像是露出了骷髅的面貌。
秦君凰微微张开的唇瓣感觉到刺骨的僵痛,舌头颤抖了好几下,说不出话来,强烈的紧张使她五脏六腑都挤压在一起,呼吸一下就像是要把身体掏空。
她捏起拳头,有些绵软无力,强撑着砸了身旁的尉迟霜华几下。在这种时刻,她对尉迟霜华的信任,一下子压过了两人互相伤害的犹疑。
尉迟霜华也有些发懵,感觉到她的捶打,扑面袭来的寒风几乎将他的睫毛连根拔起,用力晃了晃头,上前一步,伸出手臂阻止喝道,“等等,爹亲!”
尉迟天南没有抬头,冷冷盯着那一片炼狱入口的火光般的血色光亮,对面的风鹤影比他神色更冷,一半手臂伸入裂口,似是紧紧抓着什么,不让其逃脱。
“等什么?”尉迟天南不断聚合真气,在掌心飞绕出锋利的光芒碎片,光球中央一团蓝色火焰,渐次涨高,越燃越旺,已然有脱手击出的势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爹亲?”回头看了一眼被事态突转的震惊弄得浑身僵硬的秦君凰,尉迟霜华心头一记抽痛,她已然是浑身带刺的铠甲,以深深刺伤自己的代价抵御这世界的女子,怎么偏偏就要承受这样的捉弄?说好的事、给予了希望的事,总是要在平坦的大道上嘶啦一声刺耳急转,倒头冲向绝望失控的悬崖。
他清晰地感觉到心疼,他不想看到秦君凰总是被伤害的模样。
“你没听见老爷子的话么?”尉迟天南专心聚拢真气,等光球中央那团火焰,高涨到光芒最旺的时刻,就将蓄满强烈的冲击力,一击而出,所碰到的东西,都将瞬间撕裂粉碎,被这愈刮愈烈的长风吹散。
“我听见了,可是……”深知父亲那一记真气若是成形击出,将会是什么结果,尉迟霜华眉眼凛冽,飞跃几步想要飞到那树瘤裂口旁边,“为什么要毁坏秦姑娘的手臂?”
“让开!”一声清脆到能把人耳膜划伤的声音劈头落下,有如闪电炸裂,浓浓威势不容置疑。尉迟霜华停下身法,捏起衣襟,猎然一甩,转向风鹤影,大明大暗的光影映照下,他的蓝眸里跳跃着鬼火般的暗影。
“霜儿,离这儿远点!”风鹤影扬眉冷目,如水晶娃娃般精致干净的眉眼间,是超然的圣洁之气和威慑意味,“你父亲真气雄厚,胡乱接近一定误伤,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爷子,这般莫名其妙的事,你要霜儿袖手不管么?”尉迟霜华紧紧眯起眼睛,剑眉紧蹙,偏偏上前一步,迎着风鹤影锋利的目光而去,“你不是跟秦姑娘说得好好的,要为她医治右臂,她已然将右臂复原的希望交给了你!现在是怎么回事?突然要毁坏她的右臂,这是做什么?!”
“霜儿,你混账!”尉迟天南猛然抬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怎可用这种语气对前辈说话?退下!”
“我不退!”顶着父亲的话头,尉迟霜华一句话就顶了回去,一股凛冽的蓝色风雾从足下骤然上升,掀动衣袂上扬,环环围绕身体,细碎真气碎片如星华飞舞,掌心无声浮现法印,“我要保护秦姑娘的右臂,你们要莫名其妙地伤害她,我不允许!”
风鹤影张了张唇瓣,似是被尉迟霜华毫不客气的言语惊得不行,可是眼中的情绪,远远比惊讶更复杂,那是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感觉,仿佛看到一根最怕它断裂的、系着无比重要之物的绳子,它一断就完了,可它偏偏就出现裂痕,正要断裂了。
“你小子……”风鹤影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隐藏在心里的秘密本来就如同一棵荆棘般,一动就会刺得心脏疼痛滴血,自己方才才警告过秦君凰,不要爱上尉迟霜华,她还以为自己是开着没轻没重的玩笑,一头雾水,不以为然。
可是自己最担心的事,看到秦君凰和尉迟霜华站在一起,就仿佛看到水火不容的永夜与朝阳不知死活地互相接近,其结果必将引来疯狂的互相损毁和伤害,这种自己最担心的事——难道不是正在冒头么?
“前辈!我尊重你,整个人界都尊重你,你是仙界中最坚定支持人界的真仙,于人界有再造之恩!”尉迟霜华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雾水中,有一点想法最清晰,像是以此为引能破开迷雾的太阳,“你不要做出让人失望的事!商量的好好的,说是要助人,现在却突然变成伤人!传了出去,前辈的清名岂不受损?!”
风鹤影瞪圆了眼睛,紫瞳中泛起细细的血丝,定定看着尉迟霜华,那温润如玉的后辈,在前辈面前一向是翩翩有礼,说一是一,现在对着自己的父亲、仙界的前辈,都这样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