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黎问她怎么了,她才轻轻叹息说:“丈夫在外打仗,这天或许会对他们不利吧,希望他能平安。”
这话挺让神黎诧异的,因为缘一的事,神黎一直以为继国夫人是讨厌自己的丈夫的。
毕竟,她和神黎说过她丈夫觉得她任性不讲理,一点家母风范都没有,他们已经足足冷战好几年了。
于是,神黎曾问过她:“您的身体都这样了,他还不陪在您身边吗?”
当时,她只是淡淡地笑:“就算在家了,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想必也不会怎么陪妾身的。”
但是,再次说起时,这位夫人却因忧心丈夫而坦率地道出了心中的愁郁:“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世道总是战乱纷争不断,这是他的职责。”
“虽然妾身觉得他作为丈夫有愧于这个家,但是作为在外征战的武士,他没有过错。”她说。
继国夫人说现在外边那么乱,因为战乱而饿死和被杀死的人数不胜数,就是因为有他和他的士兵,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在战斗,才会有她们现在这样相对而坐的安宁。
神黎向来没有什么时间年代的概念,不会去关注世道如何,总是照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所以自然无法对这个时代产生多么感伤的情怀。
她想杀就杀吧,肉弱强食,自古以来的道理。钱权纷争、利益交迭而产生的战争与残杀她也看过不少,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
但是继国夫人却有一颗虔诚博爱的心。
明明不相信缘一的不祥之咒,但是却发自内心信仰太阳的神明。
她平时除了与神黎和缘一聊天谈笑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房间里的神台前为在外打仗的丈夫和士兵祈福。
祈祷的内容不一,有时只是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有时就会希望为丈夫而死的人们的灵魂能不怨恨他,得到安息。
这位善良的夫人啊,她希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们能找到归处,希望来年春天的稻谷能够丰存,更希望因战争而死去的灵魂能得到慰藉。
她日复一复祈祷着战争能早日结束。
“这样的话,他就能早日回来,岩胜长大后也不用率兵打仗。”
她到底还是有私心的,美丽端庄的夫人到头来依旧是位牵挂丈夫和心系孩子的妻子与母亲:“等到缘一到时走出家后,我希望他能看到平和美丽的世界,能在宽广的天空下自由地奔跑。”
她由衷地祈愿着:“到时候,神黎一定也能走得更远的。”
说这话的继国夫人坐在被窝里,偏头看着外边明媚的阳光。
她的目光宽阔而辽远,像在注视着遥远的美丽的未来。
但是,神黎看着她坐在光线澄亮的门前时那因生病而纤细孱弱的身影,莫名有些寂寥。
恍神间,神黎觉得她所注视的光景里,或许没有她自己的影子也说不定。
神黎在她身上,看不到春天的到来,反倒像裹着这个冬季的雪,好像准备随时将自己留在今年的冬日里似的。
但是神黎觉得她这样的冬天太过苍白了。
于是,有天清晨,神黎忍不住在阳光中朝她伸出了手:“夫人,要一起去走走吗?”
“诶?”她一愣。
家主严令过不让继国夫人出门,仆人们自然不会备马车轿子让她们光明正大地出去。
于是神黎带着她来到某处没人的院墙,在她压抑的惊呼中横抱着她轻巧地翻过墙出了家门。
能出门透透气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夫人不放心缘一,所以神黎将那个小家伙也揣上了。
“神、神黎,你真的好厉害。”对此,继国夫人目瞪口呆地说,那表情和岩胜初见她时有的一拼,真不愧是母子。
倒是缘一这孩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走前她还看到了岩胜,她招呼那个孩子过来,但是他却在看了她一眼后就自顾自跑远了。
于是神黎就没带上他。
出门前她特地确定了他们母子俩的穿着情况,将其包得严严实实才出门。
“想去哪里?”甫一落地,神黎就笑着问她。
继国夫人便说想去不远处的山间走走,神黎依她言,扶着她又牵着缘一一起上山了。
这座山不高,也不算多崎岖。
这天清晨山间落满了雪,被阳光一照四周皆是一片白莹莹的光。
光秃秃的枝桠是大自然沉默的影子,一片雪白的地上有澄亮的光斑,看上去像小鹿踩过留下的足迹。
神黎牵着继国夫人走上空旷点的山原,天空在那一瞬间像被拨开来一般,浅蓝干净得令人心悸。
远处亘古的山际圈着雪,像顶着雪白的兜帽,清凉的风吹来,她们呼吸间漫开的雾气被风吹散,朦胧了彼此的面容,但依旧能见继国夫人脸上的郁色散去不少。
可是身后突然噗通一声响,神黎一看,呀,那个小家伙摔了一跤,整个人跌进了厚厚的雪里。
神黎好笑地走过去将他抱起来,见他鼻尖发间全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