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影。
他就像潜伏于黑夜的生物一样,日光下仿佛不能生存,黄昏与黎明就是他的囚牢。
她其实也更适应黑夜,但是相比大夫,她总喜欢拨开囚牢闯进白昼里。
对此,大夫总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他的目光总是那般阴冷,她习惯了。
后来,她知道了他这种阴冷感不是没有缘由的——
有天晚上,她无意间撞见大夫在吃东西。
可是他与她的吃不一样,她看见艳红的血从寺庙深处蜿蜒出来,流到了门边,那黏稠的液体渗过木板的缝隙,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滴滴答答滴落的水声。
可惜那不是水。
暮春夜里,空气中是潮湿的水汽和浓稠的铁锈味。
她被激得喉咙也涌出了一股腥甜气来,隐约中,看到那深处的黑暗中是一团血色的肉块,还有断裂的指节。
蓦地,她想起了她房间里的木板上有一块深褐色的水迹,怎么擦也擦不掉。
大夫很快也发现了她的存在,他在黑暗中转过身来,眸光凛冽地盯着她。
她能很清晰地看见他那对尖锐非人的獠牙,黑暗中,他的嘴角是艳色的血,同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样红。
意外的,她却一点也不惊讶。
但她有一点害怕。
她害怕于对这样的场面无动于衷的自己。
明明周围没有窗,可是却好似有风吹过了她的背脊和脖颈,同时,有如电流般刺激又麻麻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隐隐有些兴奋。
因为她感觉到了杀意。
——他想要杀了她。
不知为何,她在那一瞬间这样精确地判断着。
而她也想要杀了他。
但是正如他说他会医好她一样,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动手。
他只是狠狠地盯着她,那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瞳好似在眼底渗出了血来,将最后一片透亮的光也掩盖了。
看着看着,就像一汪搅浊了的涡流,正企图将她卷入其中吞噬掉。
但她平静地离开了,甚至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没有过问大夫过这件事。
自那以后,她再没有撞见他吃人,寺里也再无血腥气。
但她知道了,大夫不是人。
她可能也不是。
好在她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大夫这样的情况让她想要离开。
但她想了下,明明寺庙是她的,为什么得她离开。
于是她下逐客令,可是这会大夫就和没听到一样,继续住在寺里,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大夫有一颗要坚持医好她的仁心。
好吧,他不走,那就她走吧。
可是大夫也不让她走,甚至不让她出去。
不过她现在病得重,也走不远就是了。
他越不让她走,她就越喜欢走,可是每次都会被他提回去,那些天,她看到外边时不时有一些人在徘徊。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同时,她发现大夫的脸色总是很不好,他几乎没有笑过,有也是那种似笑非笑充满嘲讽与冷意的弧度,有时眼神像冷血的蛇一样,让人看了瘆得很。
这世上好像没有能让他开心的事物,她几乎没见过他温柔或轻快的表情。
他的表情总是很阴郁,还有隐约的焦躁。
她以为他是焦虑于她的病情。
于是,有一天傍晚,她见他正在拜堂里,就走过去,倚着摆放贡品的神台,将几颗糖给了他。
她自己则是毫无虔诚心地拿起了台上快要干瘪的青果吃。
“给你。”安静的拜堂里,她站在佛像前,弯着眼睛朝他笑着说:“谢谢你医治我啊,辛苦了,这是我身上最后几颗糖了,都给你。”
“……”
苍白的掌心里盛着几颗糖果,对方低头看了半响后,将它们拢进了拳里。
他依旧没一点好脸色,她甚至看得出他一点都不喜欢糖。
但也许是不想和她说太多,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就把这些糖收下了。
傍晚时,他又出门了。
起初他不会和她说他要去干嘛,但是自从她喜欢跑路后,他要出门时总会说是要去给她带药。
于是她就不跑了。
樱花落在石阶上,门外是他踏着霞色的步履。
而她就站在门边,拢着袖子,淋了满头的花瓣,对他笑着说:“那我等你回来啊。”
大夫生得很漂亮,但是他的面色也总是很苍白,看上去也很瘦削虚弱。
有时她都不知道是他俩是谁比较弱不禁风。
所以,有时候她憋得慌,又想出门,也会对他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保护你。”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嗤笑一声,那笑声里饱含不屑与讥讽。
但是他又会说:“我会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