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地说:“那龙家窑你总知道吧,我是来订十只梅瓶的。”
阿开一路车都骑得很稳,偏就因为她这句话两手一紧,同时拧了加速和刹车,三轮车一个踉跄,景云俊俏的小翘鼻直冲阿开的后背撞去,男人结实的背肌把她撞得眼冒金星。
她还没来得及发火,阿开已经停住车子,转过身来比她还惊讶,“你要订龙家窑的梅瓶?!”
景云捂着鼻子,忍痛回答:“没错,合同签的就是龙家窑青瓷梅瓶十只。”
无论一单生意背后有多少血泪,表面上都必须云淡风轻,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有经验、有阅历,最重要的是——资金雄厚,就像此刻她无论多疼,该装的逼一分也不能少,“你们镇上大师级的青瓷梅瓶要十万块一只吧,听说龙千峰的还更贵一点,这单生意别人都不敢接,可我敢接,为什么啊,因为做生意的关键就是格局!”
阿开的喉结不经意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低喃一句:“难怪你要住最好的酒店……”
景云再次抛出橄榄枝,“所以啊,年轻人要勇于闯荡,只有大城市才有大格局,你在这里送货能接触到上百万的生意吗?”
阿开像是默认了她的话似的,只犹豫地问了一句:“你是说你的合同总价一百万吗?”
景云板起脸提醒他:“嘘……这可是商业机密。”
送米送菜的阿开显然对机密并没什么兴趣,他只是眨了眨眼,墨色的瞳孔闪出与他助人为乐时一样的光芒——悲悯。
“其实龙家窑比别家不是贵一点……”
“嗯?”
“龙家窑的青瓷瓶是一百万一只。”
“嗯——?!”
***
当初景岚拿着中标合同回来时,景云就立刻核算了成本,大师级梅瓶一只十万左右,不砍价的话这单生意不仅白忙还可能亏个小十万。
小十万呐,景云当天就决定把她爸卖去黑煤窑了。
好在绝处逢生,龙家窑现任当家龙千峰与她爷爷景荣是师兄弟,景云盘算着合同已经签了,唯一能逆转的只有进货价,若是能和龙千峰谈到一折,不但不亏还能赚不少,毕竟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被赶出来呢?
当然,她也确实被赶出来了。
只是景云万万没想到,龙家窑的青瓷梅瓶竟然要一百万一只!
自打她记事起,家里就没接过上千万的生意,如今有了第一单,竟然是个负值!
以为要亏十万的时候,景云挺想把她爸的肾卖了,而要亏一千万的时候,景云却只想挖自己的肾了,这样她躺在病床上就不用面对惨烈的现实了。
阿开见她沉默了许久,小心地问:“你还好吗?”
“不太好……”景云一手捏着眉心,一手扶额,难得的坦白。
后视镜中,女孩秀美的面容被黑暗笼罩,单薄的肩膀在晚风中轻轻颤抖,虽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看到她这样多多少少也会有几分共情。
阿开心中一动,“其实有件事……”
可他话没说完,景云就猛然抬头,一掌拍向他的右肩,低沉的声音透出无形的压力,“所、以……”她力道不轻,指尖火烫火烫的,捏得阿开将原本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连呼吸都屏住了,极认真地等她把话说完——
“明天我的早饭得有两个荷包蛋,知道吗?”
她毕竟不能挖自己的肾,只要她健健康康地活着,景宝斋的店门还像往常那样开着,那么这单可能亏到倾家荡产的生意,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与龙千峰纠缠不可。
比古怪、比无情,她未必斗得过龙千峰,但是比奸诈、比抠门,景云还没遇到过敌手。
如果亏本不可避免,那也一定要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
哪怕只是两个鸡蛋!
一声刺耳的刹车,三轮车在一处宅院的侧门前停下,黑夜中除了四周高耸的风火墙,其余的一切都朦胧不清,唯有景云凌厉的目光像一把锃亮的剔骨刀似的,任谁遇到她都得扒下一层皮,留下几两肉。
阿开咽了下口水,乖乖地点头,“好……两个荷包蛋。”
景云满意地勾起嘴角,跳下三轮车,拍拍坐皱的裙摆,很是优雅地跟着阿开往里走。
阿开将三轮车停在一个小院的角落,接着又穿过一道侧门,好似走到一个天井,两侧是两层厢房,大部分都是黑黢黢的,只有一间还微微亮着灯。他拎起箱子带景云上楼,老旧的木楼梯湿气重,踩上去吱吱呀呀地响。
二楼有三个房间,阿开走到最里面亮着灯的那一间,轻轻把门推开,屋里设施简单但很整洁,空气中有些许并不让人反感的异性气味。他把景云的行李箱拎过门槛放下,自己却没有进去,“这里不一定符合你要求的品位,但肯定很干净,也很安全。”
景云环视一圈,老式的木床围着幔帐,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还一个五斗橱。唯一精巧的是房梁上悬着的一盏青瓷灯,器形圆润,胎薄透亮,到底是天泉镇,连小工用的青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