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真觉得丢脸,说完这话龙洺连看都不敢看阿开,“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放心,日后你必定是龙家窑最有地位的大师傅!”
阿开谦逊似的没接话,依旧那么笑着。
小洺爷全身都舒坦了,只要身为当事人的阿开不愿意,十一再急也是太监急!他拍拍阿开的肩膀,给了一个充满信任的眼神,才颠颠地走开。
“我去给你买个新剃刀!”
龙洺的脚步声在走廊彻底消失,阿开才朝窗边走去,此刻太阳开始西沉,夕阳如锦,耀目异常,他伸手拉上一半的窗帘,光影在他高挺的鼻梁两侧勾勒出截然不同的块面,明亮的那一半里,连眼瞳都是金色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暗。
而另一侧,他殷红的伤口已经凝固,融进沉沉的黑暗中。
其实,他也是从不做亏本买卖的。
***
夕阳在后山褪去最后一抹光辉。
景云大摇大摆地走出坯房,冲魏师傅摇了摇手机,得意洋洋的,“师傅已经打过电话给师伯了,地址我也拿到了。”
虽然早把希望寄托在景云身上,可这么快就能解决还是出乎了魏师傅的意料,毕竟他自己都失败了,龙家窑上下也车轮战了一圈,结果却是骂的骂、罚的罚,最惨的当属苏木和郝一百,因为不死心,一个纠缠一个耍赖,结果一齐被罚去山上砍柴。
景云出来前大家都以为会有一番地动山摇,哪知坯房安安静静,直到她神采飞扬地凯旋,全窑上下齐声欢呼——
“小师妹真的厉害,竟然连师傅都能劝服。”
“什么小师妹,要叫云大管家!”
“咱们龙家窑有她管账,肯定生意越来越好。”
“鹿家窑算什么,谁敢欺负咱们,咱们就欺负回去!”
……
景云来龙家窑也快两个月了,大家同吃同住,她几乎每天都会与他们照面,可心中从未有一刻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师兄妹。三年卖身契在她眼中就是一份冰冷的合同,而她只是一个为期三年的合同工,合同期满她便会彻底离开,若非必要她甚至没打算认识他们。
然而此刻她蓦然发现,纵使对内他们各自站队,可对外他们荣辱与共、不分立场。她再怎么抠门克扣饮食,再怎么严苛地记工时,一旦出现危机,他们就是一体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景云都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接纳任何人,可渐渐的,像是有了阿开的先例,郝一百、小篱笆、宋凉月……都紧跟其后渗入她的生活。
为了抢夺继承权,她努力知己知彼:郝一百外狠内怂,又没有眼力见;小篱笆呆萌可爱,还少女怀春;龙洺臭屁自恋,自我定义不清;苏木平日油嘴滑舌,干活却从不偷懒;时晨细心谨慎,但有点没主见……不管她的主观意愿是什么,她都切切实实地在了解他们。
就像她觉得自己与龙千峰是累世宿仇,却还是可以轻松拿捏他的软肋。
“不过,你是怎么和师傅说的啊?”郝一百蹦出来发问,砍了半山的柴,就是惨也要惨得明明白白。
对此,苏木深表同意,毕竟他也是有样学样模仿的景云,怎么结果这么不一样呢?
景云反问:“咱们师傅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和其他窑主打赌?”
“为了面子啊。”郝一百抢答。
景凿墙微挑眉梢,狡黠一笑,“所以啊,我和他说要是瓷艺大会输了,就要把他输掉比赛的消息挨个通知他的师兄弟们,让他们瞧瞧当初继承秘青瓷的人,竟然连釉方都保不住。待到今年冬至,我还要烧纸告诉师娘和师祖,告诉我爷爷,告诉师姑……”
“……”
这下连苏木都拱手佩服了,所谓景凿墙可不单单是纠缠与耍赖两招,他和郝一百东施效颦,被罚也是活该。
小篱笆上前摇晃景云的胳膊,小姑娘崇拜的眼光亮闪闪的,魏师傅也冲她竖起大拇指,看来他抽回利群,指日可待啊。
人群中央,小狐狸头一次觉得龙家窑的三年或许并不一定都是煎熬。
***
景云从龙家窑回来时,已经是晚饭后了。
秋月清冷,而发糖活动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消息是鹿萱替阿开群发的,她等了这么些天,本以为阿开要提黑胎青瓷的事,哪知他却说要请大家吃糖。虽然一头雾水,可他到底是阿开啊,只微微一笑,鹿萱就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事竟也答应了下来。
景云一走进瓷艺协会,就见满院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人手一包跳跳糖。姹紫嫣红的正中央,不是笑脸迎人的阿开,还能是谁?只见他左手一包糖,右手一包糖,宛如一台人形贩卖机。
她刚想走过去,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羞辱之吻”,不由地停住脚步,反倒是凑热闹的龙洺远远瞧见她,一把将她拽了过去,“十一你也来领糖啊,来来,插个队!”
空气中弥漫着糖果的甜腻气味,她脚下直退,还是被龙洺推到了阿开眼前。小洺爷看样子吃了不少,对各种口味都如数家珍,“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