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知。倒是我师傅为此大病一场,没过两年也离世了。”说完长长的一段往事,章师伯明显露出疲态,他连续讲了两天的课,嗓音也喑哑不扬,却还是硬撑着把话说完,“所以我才要问龙千峰,何必呢?”
“明知道她那么想要,明知道她……咳咳……”
章老太太立刻给他倒来一杯热茶,“都是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呢?当初谁也想不到越汐会出事啊。”
章师伯闭上浑浊的双眼,一片黑暗中,数十载的人生走马灯似的地一一闪过,他突然涌起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龙千峰了。
属于他们的时代,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艰苦与悲欢,那些相遇与离别,都成了斑驳泛黄的陈年旧事,而他们曾经拥有的雄心壮志,也已经在这些年轻人心中燃烧了。
所以,又有什么可提的呢?
章师伯不再多言,摆摆手与他们告别。
景云本想再问几句,这下也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只牢牢记下越汐这个名字。
***
回去的路上,小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来的时候,他俩一言不发,如今回去也是一言不发,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该怎么形容呢?
前一种安静是他俩无话可说,后一种安静是……他俩对他无话可说。
或者说,就是因为有他在,所以他俩才不说话。
根据上一次的经验,小哈决定继续放歌,不过他这次学乖了,不放情歌,改放山歌了。
——山歌好比春江水也
——不怕滩险弯又多喽弯又多
——唱山歌来 这边唱来那边合 那边合
景云舒服地靠在座椅上,跟着曲调轻哼,“这边唱来那边合,爱情真美好啊……”
小哈切歌。
——什么鬼魅传说
——什么魑魅魍魉妖魔
——只有那鹭鹰在幽幽的高歌
“嗯嗯嗯……”小狐狸左摇右摆,“魑魅魍魉,成双成对啊……”
小哈:???
尽管景云满身粉红泡泡,阿开却始终沉默,他单手支着车窗,凝视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晚霞,小狐狸猜想大概是这两天他学了太多东西,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吧。
“把音乐关了。”她严肃地对小哈说,“开车听什么歌!”
小哈很无辜,“我开长途哎,你们不说话,又不给我听歌,我会犯困的。”
他这样说也有一定的道理,更何况爱财的人都很惜命,景云也不例外。她立刻低头,在挎包里哗啦啦地翻找,小哈说:“给我薄荷糖也行,最好是炫迈的……”
“找到了!”景凿墙抬手,亮出一瓶绿莹莹的风油精!
“……”
“这个一瓶三块五,能滴一百多次呢!来来,我给你滴在人中上,保证精神抖擞!”
“其实我不听歌也不困的!”小哈当即发誓,“我保证!”
货车的驾驶室并不大,狭小的空间内,两个人说话就已经很热闹了,唯有阿开仍是安静的。这么多年了,他一向是游离在热闹之外的人。
就像他被领进那间大宅一样,宅子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可他并不在热闹之中,仿佛有一个隐形的圈,他永远站在圈外,看着他们欢声笑语,看着他们共享天伦。
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直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将他领进一间封闭的房间,屋内的一切都盖着白布,看不出任何陈设,唯有墙壁上悬挂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五官清雅,笑容恬静,唯有一双眼眸坚定异常,透出倔强的光芒。
那是一张黑白照,嵌在漆黑的相框中,没有任何的色彩。
“这是我的妹妹。”老人对他说:“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奶奶,你要记住她的名字。”
“奶奶……”他仰头看去,那张脸他从未见过,甚至与他的眉眼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陌生而遥远,“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潮汐吗?”老人问他。
他点点头。
潮汐,海水一天两次垂直方向的涨落。
早为潮,碧海蓝天、浪花朵朵。
夜为汐,浩浩深海、孤寂无边。
“那就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