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套青花瓷餐具,总金额是上次的四倍之多,交货日期是下个月中旬。但是上周景岚打来电话,说订货的瓷厂出了事,老板拖欠工资跑了,工人把仓库里的货一扫而空,五千套餐具自然也没了。
好在景家只付了定金,损失不大,但重新找瓷厂下单,再怎么加班加点,半个月时间也难以完工,这样一来景宝斋不能如约交货,就要面临越氏天工的追责和违约金。不过也不知是景岚真的成熟了,学会了沟通技巧,还是越氏天工真心想和景宝斋合作,景岚在电话里告诉她,越氏天工的联系人说不算景家违约,让他们重新订货,但要交一部分延期的滞纳金。
景云核算了一下,滞纳金不多,可以接受,只是加上定金的损失,两个不多合二为一,倒也不算少。好在交货后就有进账,但利润要少掉一半,再者,她这半年一心扑在龙家窑上,景宝斋的生意全靠景岚平日在铺子里卖些散货,之前下单的定金本就是去年的结余,现在账上是一分钱不欠,也一分钱没有,不仅拿不出滞纳金,也拿不出新的定金。
她这周思来想去,实在是不想贷款,也不想再欠债了,便让景岚去找房屋中介,把景家的祖山挂了出租。祖山虽偏僻,但土地肥沃,近两年城市里很流行农家土猪肉、有机蔬菜,还有跑山鸡,不少人专门租下周边的土地搞农庄。果不其然,租赁广告才挂一天,立刻就有人要租了。
景荣去世前立下遗嘱,景宝斋留给儿媳妇,房产给景岚,而祖山是写在景云名下的,现在要出租,她本人自然得到场签约。
这件事景云不打算告诉他们,她一手把持两家账,最忌讳的便是拆东墙补西墙,况且龙家窑也是泥菩萨过河,就目前来看,今年想维持收支平衡几乎不可能,像去年那样小额亏损都是万幸,十之**还得动老本。
按说万事开头难,熬过今年,明年总会好一些,可景云心里记着,再过两个月就是瓷艺大会,没有龙千峰,没有阿开,“瓷王”牌匾注定拱手让人,明年……真不一定比今年好过。
只是这些话,她也是自个放在心里,想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何必说出来一起沮丧呢。
宋凉月见她蹙眉沉思,以为她是想起她妈妈去世的事了,便安慰道:“不是说好了今年我陪你一起扫墓的吗?”
“行吧。”景云点头,又说,“那把小篱笆带上,让她提前熟悉一下c市的环境。”
说起来,今年也是有一件好事的,小篱笆在景云的辅导下复读一年,上个月高考查分,过了二本线十来分,总算如愿以偿,考上了c市的一所师范学院。
景云想着小篱笆一直在天泉镇生活,还是趁早带她去大城市适应一下,认认路,否则九月开学时,他们不一定有空能送她去。
本来一切安排得很顺当,周末回c市,周一扫墓,周二签租赁合同,接着带小篱笆逛上几天,抽空她想去一趟越氏天工,虽然联系人口头承诺不和景宝斋计较违约,但她觉得还是白纸黑字签个补充协议更为妥当。
哪知周末出发时,除了宋凉月和小篱笆,龙洺也拎着行李箱跟在她们身后。
“你拎着行李干嘛?”
“休假没事,我也去玩一趟啊。”小洺爷兴奋地直搓手。
景云当即拒绝,“你可是窑主,得看家!”
“放心吧!”小洺爷得意一笑,“我让苏木做一周的代理窑主,郝一百是副代理窑主,他俩发誓会日夜轮班看家!”
唔……小狐狸挑了挑眉头,半年过去,他烧瓷的手艺没学会,倒学会点管理之术了。“好吧,那你回头带着小篱笆玩,我正好能抽空办点事。”
***
景云上一趟回家还是过年的时候,一眨眼半年过去,景岚为了五千套餐具的事一周没睡好,脸色颇为憔悴,她乍一眼看去,竟觉得他好像老了几岁,大概是临近忌日,她莫名多了些伤感。
景岚知道她回来匆忙,早早地把祭品都准备好了,他很清楚自己没能力,所以能做到的小事都尽量做好,包括知道今天有很多人来,外卖也多点了两个菜,这一次,他是记得领优惠券的。
扫墓不是一件多吉利的事,除了宋凉月,景云没让龙洺和小篱笆跟去,打发他带小篱笆去买一双新运动鞋。
到了公墓,景岚先清理墓碑,接着把准备好的果品和点心放在墓前,城市里不让烧纸钱,他便把一叠纸钱压在盘子下面。虽说扫墓要倒酒祭拜,可景云的妈妈不喜欢酒,所以景岚准备的是她喜欢的椰子汁。
一应的流程做完,就是亲友与故人说些根本不会被听到但心里觉得安慰的话,先说的人是宋凉月,她端着椰汁想了很久,该说些什么好呢?景云的妈妈还记得她吗?若是记得,应该也是高中时的印象,于是她一口干掉椰汁,发自真心地说:“阿姨!我高考数学及格了!”
“……”景岚倒椰汁的手一抖,泼了一地,他赶忙弯腰擦干净。
景云对宋凉月的行为倒是习以为常,她端着椰汁,平静地走到墓前。这一年她遇到了许多事,有艰难险阻,有阴差阳错,也有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