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后,不过是瞬间它就“活”了过来。兰草扭动着叶片,把杯底里残留的液体搜刮殆尽。
不知情的外人或许还以为这杯子里是什么琼浆玉酿,但是有着黑山老妖记忆的乔衡知道,这里面满满盛放着的是鲜血。
而且是人血。
想也知道,像原主这样天生地养没有师承的妖物,有什么正经修炼功法可言呢?无非是吸取日月精华,外加吞噬他者气血精魂,以此不断壮大自身。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走的是邪魔外道的路子。
乔衡自认自己已然算是相当没有下限了,不过他还做不到像牲畜一样啖人血、食人肉、吞人/精魄。如果他把自己身为人的尊严都抛却了,那他就真的失去自我,形同妖魔怪物了。
既然身体原主死于天劫之下,已然证明了这条道路走不通,那他何必再步人后尘,所以他没有任何不舍的放弃了原主的修炼方法。
可是,他终究需要想办法消弭体内的雷劫之力。
乔衡记忆中藏有功法万千。
可问题是,他现在是一个妖物,凡间的内功心法对他无用,修者的功法天然排斥妖邪魔怪,他极为冷静又异常理智的一个个尝试,又一个个排除掉。
思及之前他不断完善的功法,果然还是有些不尽人意。他想要的是一部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自己是何等身份都能修行无阻的功法。他也知道这听上去未免有些异想天开,毕竟他连这无数个世界的普朗克常数是否永远一致都无法下定论。
但是,他总不能就此洗颈就戮。
然后,乔衡有些惊异的发现,此时最为适合他的,居然是上一个世界刚得到的《易筋经》。
这是一个乍听有些不可思议,但细究之下却又觉得合情合理的选项。
在《笑傲江湖》的世界里,据说《易筋经》传自达摩祖师,而达摩祖师正是大乘佛教的禅宗始祖。
正所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华无非般若”,佛教讲究的就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众生平等无二。既然众生平等,那么人与妖同样平等,人妖之别无非是三界之内生命的不同表现形式。
而与小乘佛教相比,大乘佛教意在拯救一切生灵,使众生超脱彼岸。禅宗则不重外形,更重本心是否能“明心见性”。
如此看来,在别的世界《易筋经》是否仍然有用暂且不提,至少在这个世界里,这具躯体究竟是人是畜、是仙是妖,但凡是有灵者都不妨碍修习这部功法。
乔衡心想,你瞧,至少他上一世不曾完全白费功夫。
……
深夜,金华城北郊——
此地人烟稀少,除了不知情的外地客商,本地人甚少来到来到这里。在出了几次事故,有夜间赶路之人莫名在北郊失踪后,城中人对此地更是讳莫如深,连带着那立于北郊的佛门清净之地“兰若寺”,也荒废了下来。
兰若寺内荒草萋萋,蓬蒿长得比人还高,但池里的水却未曾干涸,野荷朵朵浮于水面,也不知白日里是何等雅致的景色。
殿塔悄然立于夜色之中,飞檐支起一角,其下垂铃,风吹而响。
那凄冷的铃声传入寺庙后殿屋舍中,却被阵阵娇柔的说话声盖了过去。
“小倩姐姐,姥姥命我来催你了。”说话的女子赤足而立,明明夜里冷风习习,吹得室内白色丝幔飞扬,她却像是浑然不觉寒冷一样,仅着一身轻纱裙,飘然绰约。
她提到“姥姥”时,语气变得极为恭敬。生活在兰若寺内的鬼怪无不仰仗着姥姥的鼻息过活,无人敢不敬。
聂小倩说:“我已经梳妆完了,这就去见姥姥。”
“小倩姐姐别急,先换上这身衣服再出去。”
女子身后的侍女捧来一件红衣。
“姥姥说,姐姐既然是去给黑山老祖冲喜的,总要打扮得喜庆点,老祖他见了心里也觉得欢喜。”女子说话时的语调又缓又轻。
这红衣既不带霞帔,又没有金纹图饰,通体无半点图案,衣摆长而曳地。红带松松一束,轻轻拉动,衣裳即可撒落一地。
没有嫁衣该有的端庄,反而尽显轻浮。
聂小倩在女子以及侍女的陪同下,一齐走出了房间。
“姥姥。”在见到早已等候在外的姥姥时,诸女子一同福身行礼。
姥姥面带笑意地看着聂小倩,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小倩打扮得这般漂亮,姥姥我更不舍得放你走了。”
“我也舍不得姥姥。”
“小倩你别怪姥姥,原先我是真的没想把你送到黑山老祖身边的。说来也是不巧,前些时候,老祖的身边人胡娘子找上我,她说最近这段时日老祖他一直昏迷不醒,就跟我要个人过去冲喜,当时我就直接拒绝了。结果谁曾想,这几天那黑山老祖又醒过来了。”
姥姥握住聂小倩的手,说:“我越想越觉得这事是我的罪过,跟在老祖身边多风光,要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断了这么好的亲事,这可怎么是好,我只好赶紧又联系上了那胡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