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没有冰箱的年代，盛夏的冰可是奢侈物，需要修得冰窖，把头一年冬天的冰小心保存，然后在次年夏天取来用。

    西凉的气候不比轩国，一个冬天也就是一两场雪，收集起来极为困难。

    除了皇宫，即便是大富大贵人家也未必用得起。

    这区区山寨劫匪居然能用冰，且长途搬运？

    完颜辰鼻子一酸，低下头细细喝着。

    不光有冰，不光是雪耳枸杞，还有……

    淡淡的，微不可闻的玉兰花的香味。

    那年，也是这样的盛夏，盛放的玉兰花如冬日的雪，晶莹剔透，铺满整个宫殿。

    那个着紫袍的男子，端着玉盏雪耳，站在一树繁花之下。

    倾城，微笑。

    *

    三年。

    三年间，这时她第一次离开李憬臣，这种淡淡的思念，如影随形。

    *

    由于马的问题，一行人直到傍晚，才来到一个小城镇。

    用餐、住宿。

    魅毒已解，夏侯靳理所当然的要和完颜辰住一个房间。

    在二楼某个客房前。

    “对不起，麻烦你住另外的房间。”完颜辰以拒绝状站在门口。

    “你是我的皇后！”夏侯靳的声音很沉，压着火气。

    “那已经是过去了，如今，我是憬臣的妻子，他是我唯一的丈夫。”她直视他的眼，说得无比坚定。

    静。

    如天地初开那一刹，整个世界的风都停下了。

    客栈里某个房间里端坐的那个人，端着茶杯的手忽然静止在半空。

    如栀子花开，如积雪初融，如皎洁的月光静静的洒满无垠的平原……

    而事发地，那样的安静却如同山雨前夕，闷热而压抑。

    愤怒！男人眼中已旋转着飓风，海啸卷起层层黑浪排山倒海而来。

    一个欺身，单手已卡在完颜辰的脖子上。他极力压抑愤怒，眼神纠结，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吼：

    “完颜辰，你不要逼我太甚！”

    而楼下，站在大厅中的众人，眼中皆涌出愤怒，蠢蠢欲动如初生的潮，站在楼道上的D劫匪张子健猛然回头，射出严厉制止的目光。

    完颜辰笑着，冷冷的带着讽刺，那目光的意思是：夏侯靳，除了这招，除了暴力，你就没其他招数了么？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脸，三年来在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他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时光从来，他还会不会如此对她，如此凶她……

    每一次，答案都是否定的。然而，一旦再次相对，她依然那么容易激怒自己，情绪无法控制，整个人如火药般，稍微一点，就轰然爆炸。

    一声轻笑从楼道上传来，然后是萧轻舟特有的懒懒的嗓音，不是对着夏侯靳和完颜辰，而是对着楼下众人：“好了，该干嘛干嘛，再看下去就要收费了。”

    他扬着扇子，果真半点不看夏侯靳两人，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嘴里还不忘咕噜几句：“每次都这个桥段，没一点新意。”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当事人听得清清楚楚。

    被卡着脖子的完颜辰，鬓角的长发因喷涌的怒气高高扬起，脸颊因呼吸不畅而泛起潮红，而脖子上肌肤越见白皙，整个人脆弱的如同悬崖上的小花。

    多少次，这朵小花差点夭折在自己手里，他忽然想起，这三年来自己的日日疼痛，一种名叫害怕的情绪忽然袭上心头，眸中巨浪层层退败，而暗涌不断。

    夏侯靳手上一松，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颓废，眸中终于只余痛苦、纠结、以及困惑：

    “辰儿……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

    各自用过晚饭后，客栈里某个房间迎来了不速之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过，50来岁的老者站起来打开房门，萧轻舟一袭白衣，正站在门口。

    “莫先生。”温润的嗓音，没有半点迟疑。

    中午在凉茶亭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他。

    “萧公子。”老者笑着，侧身，“请进。”

    这样一个动作，已然默认自己的身份。

    莫春秋，这个名字在轩国并不出名，但在西凉，却是人人皆知，早在30年前就名满西凉的国医圣手。

    这是一位医德高尚之人，没有任何怪癖，只要有人求医，就一定全力而为。

    据说西凉王室曾几次邀他进宫坐掌御医之首，皆被他以留在民间为更多百姓治病而拒绝。

    “请坐。”老者示意。

    萧轻舟却并不坐下，而是抬手理了下发冠，然后是衣襟，极其认真的对着老者一揖。

    老者正欲侧身，萧轻舟已然开口：“莫先生当得起萧某一揖。”

    “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老者言。

    萧轻舟已然一丝不苟将这个礼节完成：“多谢先生三年来对辰儿的照顾。”直起身来，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