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上搬运米面,一转头忽然瞥见人群中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来,顿时浑身一僵,怔怔地望着两人露出了笑容,“姐夫……”
“小远,”
李四维拉着宁柔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你啥时回来的?”
“嘿嘿,”
宁远憨笑着迎了上来,“小鬼子一投降,我就跟着若兰姐姐和同学们回来了。”
说着,宁远又望向了宁柔,弱弱地叫了一声,“姐……”
“小远,”
宁柔抬起手轻轻地帮宁远拍了拍肩膀上沾上的灰尘,嗔怪着,“回来了不好好回学校读书,跑到店铺里来瞎忙活个啥?”
“哦……”
宁远突然神色一黯,连忙望向了李四维,“姐夫,你快回家,伯父病得很重……”
原来,李老爷子病重,李坤这才找宁远帮着照看铺子。
李四维听完,连忙心急火燎地找了一辆马车就往四方寨赶,终于在入夜十分赶到了村口那座青石桥前。
夜色下的四方寨灯火点点,宁静祥和一如往昔,李四维和宁柔下了马车便打着手电匆匆地往村里去了。
夜风稍寒,村中的大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偶尔有犬吠声响起,为这山村的冬夜增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沿着大道走到老宅前,正好碰到了从院门里走出来的李德。
昔日的壮汉子已经显出了几分佝偻的形象,一张满是沧桑的脸上透着悲伤的神色,突然见到李四维和宁柔匆匆地走来,顿时一愣,怔怔地望着李四维,“你是……老四……”
“德哥,”
李四维连忙叫了一声,“你……”
“老四!”
李德顿时精神一振,一把拉起李四维的胳膊就往院里拽,声音却突然颤抖起来,“快……叔……在等着你,等得……好辛苦……”
说着李四维已经被拽进了院子,便见屋里屋外灯火通明,几个仆人在堂屋里进进出出,堂屋里人影幢幢,挤满了人……却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轻轻地呻吟着,“呃……呃……”
听到那声音,李四维自觉鼻头一酸,眼泪便夺眶而出。
不需要李德再多解释,李四维已经全都明白了……上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还是在另一个时空,那时候,李四维才十一岁……那一年,他的爷爷走了,临走时家中的情形和现在一模一样。
在川东的农村,老人临终前会被移至堂屋,一家老小都会陪在他身边……这叫“送终”!
“啪嗒……啪嗒……”
李四维挣脱了李德的手,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堂屋,直奔摆在堂屋正中的凉床而去。
守在床边的李乾等人听到动静纷纷望了过来,一见是李四维连忙让出了一条路来,李四维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床边,只看了一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握住了老爷子那枯瘦得犹如枯枝的手,哽咽地叫了一声,“爹……”
“呃……”
凉床上,老爷子依旧双目紧闭,轻轻地呻吟着,但两行浊泪却从眼角沁了出来,顺着皱纹层叠的眼角便滑了下去,“呃……”
“爹……”
李四维有些慌乱地抬起手擦拭着老爷子眼角的泪水,已是失声哭了出来,“爹……呜呜……我回来了……呜呜呜……儿子回来看你了……”
“呜呜……”
一旁的老太太和伍若兰几个媳妇儿连同一帮孩子也跟着哭出了声来。
“呃……”
老太爷的眼皮动了动,眼泪依旧在不断地沁出来,但干枯如树皮的脸上却浮起了一抹笑意,“呃……呃……”,那呻吟声越来越低弱、越来越低弱……最终,笑意凝固在了他那张苍老的容颜上。
老爷子走了,没能看上李四维最后一眼,但,他知道,李四维回来了,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李四维匆匆地回来了,却又是一场死别!
月光清冷,夜色朦胧,清河集东郊的小山上有哭声在飘荡。
“爹啊……”
廖黑牛跌坐在一座新坟前,大手在那墓碑上慢慢地抚摸着,抚摸着,大滴大滴的泪水已如雨下,“你咋就不能再等等……再等等……儿子就能赶回来了……你看嘛,儿子还……还给你买了冰糖……你就起来吃一点嘛!起来吃一点啊……”
“啪嗒……”
簌簌而下的泪水滴落在墓碑前的盘子里,盘子里摆得满满的冰糖早已被那热泪浸湿了。
在廖黑牛的身后,一龙和两个弟弟跪成一排,都在默默地低头流泪。
夜却不懂得人的悲伤,只是冷眼旁观。
这一天,李四维和廖黑牛刚刚赶到家,而在滁州的黄化早已回到了那座道观,只是,他同样没能见到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师父最后一面。
朦胧的月光下,破败的道观里只有侧屋还亮着昏黄的灯火,那是饭堂。
此时,饭已下肚,碗已洗净,黄化和两位师兄围坐在已经掉漆的饭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