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义回到大堂的时候,林权已经休息好,正在堂内与陆千尺说笑。&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陆千尺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毕竟穿着被汗湿透的衣服是极难受的,而陆千尺不仅是个有地位的人,也是个会享受的人。
林权见到韩义,立即停止说笑,起身恭敬道:“少督主,我们何时动身?”一个合格的下属是不会等上司来催自己的,林权无疑是一个很合格的下属,他不仅很快地休息好,起身的速度也不慢。
陆千尺也已经站了起来,当然,并不是从太师椅上,现在即使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往那里坐了,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韩义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好像不论什么时候都在笑,但现在他的眼睛却没有笑。他看着林权道:“我们现在就走!”
林权道:“好!”他并不知道韩义直到此刻也没来得及喝口水,当然,即使他知道,他也不会劝韩义喝口水再走的。他知道自己作为下属,在任何时候都不该干涉上司的事的。他实在是个合格的下属。
韩义又扭头看向陆千尺。
陆千尺早已没有了与林权说笑时的镇定,他的鼻尖仿佛又快渗出了汗水,躬身道:“少督主一路小心,属下恭送少督主!”
韩义看着他,始终没有说话,片刻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林权立即跟了上去。
陆千尺抬手摸了摸额头,也跟着向外走去。他的额头并没有出汗,他今天好像已经将这一辈子的汗都流尽了,但他还是很惶恐。
东厂的正门,从外面看得话,很高大、阔气,从里面看,却仍然丑陋、俗气。世间所有的东西岂不都是这样?
正门处的四个卫士像是雕像一般,纹丝不动,即使汗水已经淌进了眼睛,也没有动手擦一下,他们实在比陆千尺还会忍耐。
韩义刚到门前,便立即有仆人牵过来两匹好马,鬃毛闪亮,柔顺,一看就是千里良驹。马打着响鼻,韩义隔着衣服已经可以感觉到马鼻子里呼出的热气。马是好马,天气也是好天气,但这天气却不仅让人难受,也让马同样难受。
韩义对着牵马的仆人微笑致意,他一向都是个很谦和的人,即使对着乞丐,也会保持充分的尊敬,他相信每个人身上都有他的优点,都有自己比不上的地方,既然不如人家,那么更应该对人家尊敬。
仆人却没有笑,甚至有些惶恐,因为他的主子们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们,他不知道韩义为什么要笑。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很恐惧的。
其实,韩义只不过是想表现得礼貌一些,他当然不会想到仆人心中在想什么,他也没有去想。他已经翻身上马,林权也已经翻身上马。
韩义慢慢地策马出了大门,林权也策马跟着出了大门,陆千尺也跟着出了大门。
陆千尺现在仍忘不了刚才大堂内的情形,他只要一看到韩义的脸,一听到韩义的声音,脑中就会回想起自己匍匐在地的样子,额头上就会不自觉地流出汗水,他感觉这将会像是一个梦魇一样缠着自己,折磨着自己,他只要一看到韩义的笑脸,自己就再也笑不出来。现在韩义仍在笑,陆千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一拳狠狠地打在这张脸上,最好能将它打歪,好让他永远也笑不出来。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不敢这么做,他实在明白自己一拳下去,韩义的脸不一定会歪,但自己的脑袋却会掉,他当然不愿意用自己的脑袋去换韩义的笑脸。正常人都不会去拿自己的脑袋跟别人换东西的!
陆千尺正在心里诅咒着,他虽然不敢出拳,却敢在心里想,一个人心里想什么难道也会被人阻挡吗?当然不能!所以他在心里诅咒着,他也只敢在心里诅咒,诅咒韩义的马突然失了前蹄,将韩义狠狠地摔下,最好能将那张笑脸摔烂;诅咒树上突然掉下一个马蜂窝,砸在韩义的脸上,最好能将那张笑脸蛰烂......陆千尺正在心里想着,脸上也渐渐浮起了笑容,突然耳边却传来韩义带着笑意的声音“陆大人,我要去见义父了,还请陆大人照顾好府上!”他的“义父”和“照顾”两个词说得特别重,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口误。
陆千尺却打了一个激灵,腿忽然变软,一时竟站立不稳,险些栽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身形,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对着韩义道:“少督主放心,属下定会好好照看府上的!”
韩义看着陆千尺,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味道的笑容,转身,策马。林权也跟着韩义,转身,策马。马是好马,片刻的功夫已消失在长街尽头。长街上没有行人,只有小商贩,小商贩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长街寂静,只有马蹄声阵阵传来。
六月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