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走运,管床病人的情况突然恶化,但是命总算是保住了。作为自己告别儿科的最后一次加班,整体来说并没有什么遗憾,除了始终没有收到科室老师的留职邀请。
医生办公室里,键盘和标本检查结果的报告堆在桌上,结束了这样的一次抢救后我竟然凭空生出了些恍惚。我猛然觉得自己这次轮转儿科的选择并不完全不如人意。
“做得还不错。”
“啊?”
回到办公室,我刚准备补开抢救医嘱,一直严厉主导着抢救任务的副主任老师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作为一个基层医生,基本上算合格了。”
“嗯,没,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我条件反射性地谦虚了一句,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才的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儿科的医生老师们都很奇怪,面对着小病人还有说有笑,一回到医生办公室却立刻变回了死鱼眼。加上医疗大环境的影响,虽然在科室几个月,我却始终无法像认识的某个家伙一样,和所有患者都有说有笑。
但是,这一句看似橄榄枝的评价,却让原本不抱有希望的我内心起了一丝波澜。
“老师,你的意思是……”
“你没有和孩子相处的天分。”副主任老师毫不客气地把我的缺点列举出来,“询问病情的时候,也总是被孩子的思维牵着走,从这个方面来考虑,你的确不是很适合我们科室。但
是,”他话锋一转,“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儿科,昨天是你工作的最后一天,本该出科的你却还在今天及时赶了回来,我看出了你对工作的认真,从这个方面来判断,你基本上算合格了。”
我……我合格了?这该不会意味着……我愣在原地,一时之间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们医院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着很强的综合实力,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只招收工作能力和科研能力都强的成员,更因为我们的每一位……”他还在继续说着,可是我望着老师的眼睛,却感觉他平时刻板的近视镜片里缓缓散发出圣母玛利亚般的圣光。
“许安好?许安好?你怎么了?”
我肯定是太高兴了。
高兴得忘记了自己还没吃早饭,抢救结束全身心放松后,整个人竟然瘫软下来。
“我……我没事……”我扶着桌角试图站起来,“可能就是,血糖有点低……”
刚准备继续夸奖我几句的老师,瞬间恢复了严肃。
我扶着桌角,根本控制不住地对着所有人傻笑。
“留观室现在刚好还有一个空床,”正巧敲门进来的护士姐姐嫣然一笑,“你先去躺一会儿?刚好值班室那床棉被没处放,就暂时放在那里了。”
今天是四月一日,传说中的愚人节。
本来应该在家休假的我,此刻却作为一个超龄病患躺在了儿科的留观室里,身上还盖着一条大红色花朵的东
北老棉被……
“这床被子还是副主任几年前带到值班室的,一用好多年,前几天才从消毒中心拿回来,暂时没处放,怎么样,还暖和吧?”护士姐姐递来一瓶打开的葡萄糖,然后用自己手里其他病人的冲洗盐水瓶碰了碰我手里的葡萄糖塑料罐,接着一个华丽的转身,只留下我一个人举着葡萄糖在留观室内回味她还留在室内的余音,“干杯。你歇着,我把这瓶盐水拿过去。”
我,好像可以留在这个科室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睁开眼睛时,我好像也正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被交往了几年的前男友劈腿,没头没脑地选择传说中的游牧民族良方沉湖,再被非法放生的电鳗电到,更加不合规矩地被送进了某人所在的儿科观察室。
往嘴里灌了口葡萄糖,和蔗糖不同的甜味立刻占领了我舌尖上的味觉细胞。这一年内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时间的洗礼后变得温润圆满,除了……那个人。
“滴滴——”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我把兜里的手机摸出来,却发现声音并不是常用的这个手机发出来的。
如果是另一个手机的话……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自从林乔把它交给我,余子衿帮我换上那张来历不明的sim卡,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除了不知名人士按时发来的缴费成功信息,还从没有收到过任何信息。
难道是?
我按着口袋里的电子产品,颤抖
着把它掏了出来。
“走到旁边的窗户,拉开窗帘。”
蓝色的背景光下,竟然冒出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消息。
我从床上爬起来,心跳竟然迅速加快。为了保证隐私,观察室的窗帘特别制成能把外面的光线完全遮住的那种,此刻竟然让我产生了一种濒死的紧张感。
心跳越来越快了。
血液在往上涌,指尖在发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哗啦——”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了窗帘,窗外正对着的是住院部检验科的小平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