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撒在院中的桂花书上,在窗棂上投下了一道枝桠的影子,像是一幅静谧的水墨写意。周稷忽然从梦中惊醒了,满头冷汗,心里咚咚地跳。那是一个很长的梦,不知从何开始,却在刹那间戛然而止。他记得,那是一片黑红的苍凉的荒原,两支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队伍,在一条黑浪滔天的大河边混战在一起。他们个个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力大无穷,打得飞沙走石,血流成河,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声,接着,一只金色的玄鸟,从天边山呼海啸而来。玄鸟飞到黑河之上,展开双翼,引吭长鸣。听到玄鸟的鸣叫声,混战中的众人像是中了邪似的,原本在天上的,都像流星般骤然坠落。原本在地上的,更是瘫软在泥里,爬都爬不起来。
正当他惊异万分的时候,一个玉冠青衫的人影忽然从天上落下。那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以剑指天。忽然天空中响起了一片翻山蹈海的轰鸣声,一道紫金的闪电从九天落下,直中玄鸟的胸膛,一团冲天烈火腾空而起。
玄鸟金色的身影湮灭了,火光中映照出一个长发曳地的女子。她一转头,苍白悲伤的容颜让周稷几乎目瞪口呆。那是一张同赵青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不像赵青那样温和明亮,却带着极深的痛苦和不舍,让人看了不由地柔肠寸断,恨不得替她受了那些苦楚。她微微张口,用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说:“我在巫月故地等你。”
周稷听到这句话,心中大惊,伸手便想抓住她,可是手刚刚伸出去,她的身影便化成了烟尘,消散在那片荒凉的天地间。看到她的身影散去,一个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疯狂地冲向了她消失的方向,声嘶力竭而又悲痛欲绝地喊道:“青儿!不要!”
周稷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觉得自己大概魔怔了,竟然梦到了赵青,还是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梦。他看着身边熟睡的王萱,一时间实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心中烦闷,便下了床,径直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内侍见到周稷穿着睡衣出来,想上前伺候,却被他不耐烦地赶走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暴躁的样子,一阵心虚,赶紧跑到紧邻的院子里,把还在床上的李仪拖了起来。李仪被人催赶着,匆匆忙忙进了院子,看到周稷正在桂花树下紧皱着眉头,撑着脑袋,便赶紧小跑着上前,说:“殿下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臣替殿下把把脉吧。”他听武平说了周稷在长亭中晕倒的事,也替他把过脉了,并没有发现他的脉象有任何异常。
周稷摇了摇手,说:“我没事,你帮我更衣进宫吧。”
李仪奇道:“现在?这么早?陛下应该还没有起身吧。”
周稷说:“不是去见父皇,我是去藏书阁。”
皇宫的藏书阁是周稷小时候常和宣怀太子玩耍的地方。宣怀太子生病之后,便离宫修养了,为了避免睹物思人,他也很少再来这里了。
慢慢推开尘封的大门,周稷的回溯到昔年他与皇兄同窗共读的日子。那时,他们的母后已经过世,皇兄对他关怀备至,亦兄亦母,教他读书习字,向他传授治国之道,圣人之言。那时,他还是个顽皮的孩子,而他的皇兄已经是一个玉树临风,正位东宫的少年了。
有一年,他们的父皇在上元节遍邀名门之女入宫赏灯。周稷听李仪说,这是为了选太子妃。于是,他喜滋滋地跑去找他的皇兄,想看看他挑中了谁,结果他的皇兄很不屑地对他说:“那都是一群庸脂俗粉罢了。”
宣怀太子是一个骨子里就很温和仁德的人,从不对人说尖酸刻薄的话,侍从们做了错事只要真心悔改,他从不责难。周稷难得听到他用这么犀利的言辞,评价身边花骨朵儿般争妍斗艳的妙龄女子们,惊讶地问:“那什么样的女子才不庸俗呢?”
太子的脸上泛起一阵向往的神色,喃喃地说:“书中自有颜如玉,等你长大了,多读书,自然就明白了。”
那时周稷懵懵懂懂,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藏书阁中缓步走着,走到了曾经日日抚摸的书架前。那面书架上都是山川地理,风土县志的书籍。比起这些,他小时候其实更喜欢兵法列阵的书籍。但他的皇兄喜欢这些,他便也跟着看了许多。那时他个子小,从来拿不到最上面一层的书。他让他的皇兄帮他,他的皇兄却说,读书不能拔苗助长,等他长大了,自然就能拿到书架最上面的书了。可是,他还没长大,皇兄就已一病不起,再不复当年英姿。
周稷轻轻地拨弄着书架的最上层,在一众旧书中看到了一幅古画。他不知道是谁把一幅画放在了书架上,又想着宣怀太子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大约忍受不了有人把画作和书籍混在一起。于是,他伸手抽出了古画,准备将它放到其它画作一堆。
古画的材质十分奇特,比皇宫里最精致的丝绸还要柔滑。虽然颜色经历岁月的洗礼已经黯淡,但表面没有一丝残损。周稷心中好奇,便随手打开了画作。
他虽不好女色,还是被画作上的美艳绝伦的女子震撼了。她一袭薄如蝉翼的红裙,遮着若影若现的曼妙的身躯,眼中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