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稷走后,李仪照例端来了一碗药,喜滋滋地说:“公主,这是我给你新调的药,你试试?”
赵青端起药喝了两口,一脸嫌弃地说:“李大人,你这药怎么越配越苦了。这么下去,我没病死,怕是要被你苦死了。”
李仪一脸抱歉,真诚地说:“抱歉,抱歉,我光顾着药效了,没注意口感。下一副药我一定给公主加些甘味。”
赵青把药喝尽了,把碗还给了李仪,说:“我就是调侃你的,你还当真了?不过,之前在云阳城你给我调的药不好么?怎么又要换了?”
李仪一脸兴奋,两眼放光地说:“云阳那副药太烈了,如今公主身体大好,只需要温补即可,不再需要那样的猛药了。”
赵青奇道:“才这么几天你就给我治好了?”她想了想,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觉得心慌气喘,体力不支了。
李仪的脸红了红,说:“公主确实好多了,不过我可不敢贪功。我觉得,公主的病恐怕也不是我治好的,而是神意。”他望向赵青的眼神里透着敬畏和仰慕,说“神”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
赵青看着他虔诚的表情,无言以对。这世间有人将她当成神,顶礼膜拜,有人将她当成魔,欲除之而后快。可对她来说,青玄的人生的残缺的,而赵青的人生才是完整的。可惜,自枞阳道一战后,在卷入这场风波的人的眼里,她已不再是赵青,而是青玄,是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甚了解的人。她希望,远在寿安的亲人永远都不要知道她的近况。这样,她便还能有一个家,一个能被人真心爱护的地方。
她有些惆怅地对李仪说:“我觉得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外面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李仪说:“公主放心歇息,臣一定把一切都打理妥当。”
赵青确实是累了,一合眼便进入了梦乡,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晨光大好,空气中带着露水的清凉。屋子里虽没有人声,但屋外却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想来是院子里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劳作了。她不想看到陌生人一大清早的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便没有出声,自己起了床。她见床边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猜到是李仪为她准备的,便顺手拿起来穿上了。
她推开门,一抬眼,便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眉目间温和如画,一派君子端方的气度。
赵青有些吃惊地迎了上去,说:“殿下来了,怎么不叫我呢?”
周稷微微一笑,说:“我早起练功结束了正好路过你的院子,便进来随便看看,倒不是有什么事情,所以就没叫你。”
他略略顿了顿,又说:“正好你也醒了,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吧。”
武平听到这句话,脸色忽然变得十分为难。他看了看赵青,结结巴巴地说:“殿,殿下,臣,臣刚才看到,王夫人正在准备早饭哪。”说完,他把头低了下去,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同李仪身为周稷最贴心的人,周稷的心事,他是知道的。
照澜院是东宫正院,里面的陈设都是按照太子妃的规制来的。周稷把这座院子给了赵青住,便说明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他同王萱毕竟有着数年的夫妻情分,平日里举案齐眉,琴瑟和谐。武平想,即便如今殿下心里有了她人,可也不好让王夫人白忙一早上,更不好把王夫人的心意送到照澜院来,这让王夫人的脸往哪里放?
赵青从小在宫廷长大,见多了后妃争宠,瞬间就明白了武平的意思,赶紧顺水推舟道:“殿下还是同王夫人一起吃早饭吧。我刚刚想起来,李大人昨天才给我开了一副新药,说空腹饮用才有效。”
“你。。。”周稷原本听到武平的提醒,也觉得自己的提议不妥当。可她见赵青推脱得这么快,脸上的笑容很快暗淡了下去。他皱了皱眉,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李仪本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忽然听到他的名字,赶紧“哦,哦”了两声,说:“是,是,对,对,药要早上空腹饮用才有效。臣,臣就给公主把药端过来。”说着,他便转身匆匆往煎药房跑。他想,撒一个谎,就要一堆谎来圆。赵青这个撒谎的人自然不用圆谎,她丢了这么个烫手山芋给他,苦的还不是他?周稷要真的向他求证,他估计立时三刻就要露馅,还是早早溜开为上。
周稷看着李仪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那好,那你用完早饭来我书房找我吧。我带你去宫里的藏书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走到院门口,脚步迟疑了一下,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赵青梳洗过后随便吃了一些早饭,估摸着周稷和王夫人的早饭应该已经吃完了,便整理好了仪容,让李仪带着她去了周稷的书房。
周稷独自一人书房里批阅公文,他的神情十分专注,仿佛不受打扰。这样的神情,赵青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什么。赵德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批过公文,她父皇的书房她则从来都没有机会踏足过。。
想了许久,她忽然意识到,她确实见过相似的场景,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昆仑,在那个很久远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