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稷令人砸开了冷宫的门锁,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却看到赵青安静地坐在坍塌了半边的宫室的台阶上,出神地抚摸着手腕上的一个缠蛇状的赤金镯子。他不记得,她何时有了这样一个镯子,除了需要展示皇家仪态的场合,她的身上从没有这类的金玉之物。她以前曾说过,她体力太弱,戴不了这样的重物。他两步走到赵青的面前,俯身蹲下,说:“公主,你受委屈了。”
赵青“哦”了一声,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两遍周稷,迷茫的眼中才露出了笑意:“陛下醒了吗?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稷说:“陛下已经没事了,李仪守在他的身边。他知道是你救了他,再三嘱咐,让我向你道谢。走吧,我先送你回东宫,晚些时候我再回宫见父皇。”
赵青扶着周稷伸过来的胳膊,顺势站了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同我道什么谢,若不是因为我,怎么会连累了你们?”
周稷说:“好了,我们之间就别这样互相客气了。我在来的路上已经传令下去,全城搜捕秭归。”说完,他一转身,才注意到满院子里飘散的尘埃,惊异道,“这里是怎么了?”
赵青轻描淡写地说:“哦,我以为自己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所以顺手清理了地上的杂草,好让这院子看着敞亮些。”为了大事化小,她特意用了“顺手”这个词,她想,周稷应该明白,今时今日,她做这些确实不费什么力气。
周稷微微皱了皱眉,不知赵青这话是何意,便说:“公主,我怎么会让你住在这里?”
赵青笑道:“哪里是你让我住在这里了?可你不是晕倒了么,你不来放我,我怎么出的去?”
周稷闻言,脸色略微舒展了些,说:“你若想出去,又有谁能困住你?走吧,马车就在宫外等着。”
赵青随着周稷走到了马车旁,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转身认真地说:“我自己回去便好了,殿下还是回去守着陛下吧,毕竟他年纪大了,又大病了一场,正是需要亲人宽慰的时候。还有,我刚才忘了说,你不用再令人搜捕秭归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周稷愣了一下,重复道:“不会再回来了?”
赵青“嗯”了一声,眼神掠过了手腕上已缩成镯子形状的旭华,说:“她已经走了。”
周稷不大明白赵青身在冷宫,怎么会那么确定秭归已经走了,见她神色笃定,想了想,说:“那我便让人别搜了。不过我还是要送你回去,免得路上又碰到什么别的刺客。”
赵青见周稷坚持,便没再勉强,微微笑了笑,说:“好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同殿下说。”
马车的轮子在条石铺就的道路上滚动,车厢微微轻晃着。赵青略微紧张地问:“殿下昏倒的时候可曾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周稷摇了摇头,说:“我当时一触碰到你,便觉得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空了,紧接着整个人便到了一片虚空中,周围皆是一片寂静。我在那里看到了一只金色的玄鸟,一直环绕着我飞翔。我知道那是你,便不再觉得害怕了。后来玄鸟化作了你的影子,走到我的面前,同我说了许多话。”
赵青心中一紧:“我,我说了什么?”
周稷用力地摇了摇头,脸色颇为遗憾地说:“仿佛是一些前世今生的事情。我依稀记得,我听到你的话后,很震惊,也很激动。可是等我醒来,那些记忆便像被干干净净地抹去一般,无论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赵青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还是想不起来好,若他想起自己是祁风,怕是立时三刻便要同她翻脸。于是她说:“幻象罢了,也未必是真的,既是想不起来,想必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周稷看着赵青欲言又止,她的轻描淡写并不能化去他心中的疑虑。虽然他不记得青玄在幻境中同他说过什么,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心中的震动。他不相信,那些是不打紧的事情。他想,赵青不肯同他深谈前世的往事,许是不想让他徒增烦恼,又或许,前世的他实在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即便被卷入了上古的风云,终究只能远远地仰望着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古大神们。若他真是这样的一个人,记不记得前世的往事,确实不重要。他迟疑了半晌,还是不死心地问道:“秭归说的封印,我的魂魄里也有吗?”
赵青沉默了许久才点头道:“有。”
周稷又问:“那,青玄君认识我前世的魂魄吗?”他的眼中带着希冀,心中却满是惶恐。他想,青玄当年得到了祁风神君的一片倾心,眼中恐怕再不会有他人了吧,她恐怕只觉得他眼熟,刚才才上前同他说了两句。或许,她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赵青知道周稷聪慧过人,却不知道他猜到了多少,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问道:“殿下,想我解开你魂魄的封印吗?”
自从听了秭归的一席话,周稷的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哪个凡人不想肉身成神呢?他思索了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认真地说:“若是这么容易做到的事情,秭归便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来逼你了。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