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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溪想了想,才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你是说你送的东西不能比皇上的三个儿子送的好,是吗?
景七颇有点好为人师的毛病,见这孩子聪明,忍不住多教他几句:古人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不难,你听了也该明白,该出头的时候,头破血流也要出头,不该出头的时候,哪怕在人流里被淹死了,也绝不能出头。
说到这,又想起乌溪一开始收大米还土豆的事,忍不住提点道:我们中原人讲究礼尚往来,送什么,怎么送,怎么回,何时回,都是有学问的,错一点便容易被人捏了把柄或者记恨了去,这些个事情平安最明白,要是你需要,可以随时来问他。
乌溪知道景七这是在提醒他在大庆的生存之道,很多事情他不能理解,心想这些人活着不累么?却也明白景七的好意,于是点点头,问道:那你要让太子把猫送给皇上吗?
景七道:太子向来不弄这些歪门邪道的,给他岂不是要坏了他的名声?是要卖给大皇子当人情的。
乌溪的眉头立刻夹紧了。
得,这实心眼的孩子还记着仇呢。景七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再者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将来你见多了就明白了。
乌溪微微低下头去,小声道: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的,你愿意怎样就怎样。
听着语气平平无奇,景七却听出,这孩子这腔调有些委屈,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我再教你个别的,乌溪,你得时时刻刻记着,你的敌人只有一个,这便是纵横之道。
他指尖轻轻扣了一下桌子:人在朝堂,如身入窄巷,你不会想背腹受敌的。
乌溪抬起头来,倔qiáng地看着他:你说得不对。
景七懒散地半睁着眼睛望向乌溪,像是看透了这少年翻滚愤怒的心一样。他知道这少年不想妥协,乌溪虽然生于蛮荆,不懂得礼仪教化,却难得真性情,敏锐聪明,还心性光明,原是该长在山野间自由自在的,偏偏机缘巧合的入了这名利场,好比美玉蒙尘。
乌溪沉默了半晌,态度柔软了些,语气却还坚持:我觉得你说得不对。是因为我才让二皇子变成现在的敌人么?
景七笑道:想什么呢,哪有那么简单?
乌溪垂下眼睛,半晌,又低声道: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是因为和太子好,想让他做皇帝,所以二皇子才是你的敌人,是吗?
景七愣了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和他去说,有些事情说不清,以乌溪的年纪,说清了,也不见得明白。
他想起他这一世刚刚睁眼的时候,只要靠近赫连翊三尺以内,就会全身水里火里一样的不自在,当时只是想着离他远些再远些,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辈子就做个富贵闲人,混吃等死。
可他心里清楚,自他在这世界睁眼开始,已经有许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如果没有他,现在的赫连翊还能不能登上大位?如果不能自己真能眼看着大庆陷入颓势么?真的明明看得清楚这千疮百孔的江山,却无动于衷么?
入宫和周太傅读书,太傅教的第一件事,便是人读书,是要读什么,不是huáng金屋,也不是颜如玉,而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周太傅只是照本宣科,自己明不明白两说,可这些东西,却是已经浸入了景北渊骨子里的东西。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圣人无私利。
景北渊不敢效仿先贤说一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他姓景,乃是世袭大庆第一异姓王,是先祖用血换来的荣耀。
红尘不过几个秋,若是太平盛世,大可以大醉一生,沉迷笙歌美人了此富贵一生。
可他是那胸中万千沟壑,背负着先祖的姓氏和血统骄傲的南宁王。
末了,景七只是轻叹了口气:也不是为了他,有些事你还不懂的。
乌溪只觉得这本来坐在面前,谈笑自在的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就黯淡了下去,像是有些疲惫,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悲意。
就像那送他离开时的大巫师一样,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握紧了拳头后又分开,半晌,才说道: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懂你们那些事,只知道反正你不会害我。
景七有些惊诧,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害你?
我欠你一回,你就算再害我,也是扯平了。乌溪说道,你拼着性命的危险救过我,奴阿哈还告诉我说,你以前让平安在私下里帮过我很多,我拿你当朋友,朋友是不会害我的。
景七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那日你发烧的时候,说过的梦话还记得么?
乌溪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说了什么?
那就是不记得了——景七笑道:也没什么,我们中原人,管这个叫做缘分,我跟你投缘,也认了你这个朋友。给我当朋友没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