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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端已闻不到腥甜的海风的气味,能闻到的,只有硫磺硝石和腥甜的血,震耳欲聋的pào火声却湮灭不了不绝于耳的呻吟的声音,他的靖王军,从未如此的呻吟过!
他戎马半生,一个月前还不曾尝过失败,这一个月,佯败过,牺牲过,弃卒保车过,他以为这已经是挫折,却不想,就在他列阵岸前的时候,却闻到了全军覆没的死亡的味道,而这死亡,是他带来的。他早已知道晋枢机是来复仇的,却没有想到,晋枢机居然如此的gān脆、凌厉甚至狠辣,他连叫阵都没有,开了船过来就是pào轰,他早知道这个人没有心,却不想他连肝脾肺肾都没有。他打了这么多年仗,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人,只看这连天的pào火,他甚至觉得,晋枢机不是来战的,也不是来赢的,他就是来恨和雪恨的!
那六年前的耻,五年里的恨,全埋藏在这些pào火里了,也埋葬在这些pào火里。
靖王军不愧是训练有素,在看到晋枢机pào口的时候,商衾寒已经急令后撤,士兵们在海岸边找着掩体,躲藏在大块的岩石后,退,退,还是退——以退为进。
商衾寒深知,晋枢机不可能一直开pào,他来了,就要上岸,只等他的船开过来——他在等。
晋枢机也在等。
pào声停了,船只开过来了。锚索滑出美丽的弧线,这边船只还没泊定,被pào火轰地血气上涌的靖王军已冲上了战船。这就是晋枢机渴望已久的战场,你要战,便大战。
于是,双方砍杀在一处。
真刀真枪,赤身肉搏。
没有谋略,没有技巧,也没有战术,一边是六年前的旧恨,一边是半刻前的新仇,除了杀,就是赶尽杀绝!
身着玄色铠甲的靖王军与身着金色铠甲的楚军从岸上打到船上,再从船上打到岸上,最原始,最野性,也最狠辣绝情的打法,不分官与兵,只有死和活。
若说晋枢机刚才的pào轰死了多少人,倒不见得,毕竟,他船上的pàoshe程有限,可是,那样接天蔽日密不透风的qiáng攻,带来的威慑和压迫却绝不是战报上多少具尸体那样冰凉凉的数字所能阐明,他从远方挟风làng而来,挟仇恨而来,挟不死不休而来,他已用一轮狂风骤雨的急攻摆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杀了你,或者,等你杀了我自己。
双层的巨舰上,晋枢机手持飞泉剑,立在金色的晋字旗下,商衾寒第一次拿起了长枪,他的身后,是从来没有倒下过的商字旗。
晋枢机飞掠而下,商衾寒飞身而起,一枪一剑在空中相jiāo,六年前就该对战的两个人,终于,在这硝烟未散去,脚下尽杀声的迷雾里,战在一处。
商衾寒的枪百炼成钢,晋枢机的剑百忍成金,两个人都是无数鲜血和生命中熬出来的功夫,又都背负着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是以一出手就绝无退路。
海岸,甲板,女墙,战格,船舱,甚至桅杆上,都杀得昏天黑地,战得难解难分。斧钺砍木头的声音,刀枪刺入敌人皮肉的声音,兵刃在空中jiāo戈撞出豁口的声音,全都敲在耳边;海风chuī来海水的湿咸,空气里漂浮着鲜血的甜腥,鼻子里黏满了硫磺火石的辛刺,鼻腔的黏膜都像是被扎破了。拿枪的挑破了提刀的喉咙,赤身肉搏的拧断了jīng疲力竭的脖子,沉默不语的戳穿了喊打喊杀的胸膛。
眼前是乱战的血肉横飞的肢体,耳际是苦战的鸣铿锵利的杀声,鼻端沁着分不出是甜是咸的气息,手上是卧薪尝胆寸步不让的杀伐。
五感已被战意填满,七窍全都释放着杀机。
晋枢机和商衾寒两个人,你一枪,我一剑,浸yín四十年,名师调教在战场上杀出了一片天地半世英明的老辣枪法,对上苦学二十载,坐忘昆仑在敌人刀口下磨砺出的带着隐忍的绝望的辛辣剑招。枪,严谨有度,一招一式都带着端正从容的气魄,剑,锋锐见骨,一进一退都惟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晋枢机一剑长虹贯日,直刺商衾寒肩上的旧伤,商衾寒退开半步,守得严密,以一招杖履纵横挡得密不透风,百炼青锋与百炼长枪在空中再一次撞出铿地声响,兵刃一jiāo,这边杀招还没撤,那边商衾寒就飞起一脚,急攻晋枢机下盘,晋枢机伸腿格挡,挺剑又是一击。
两人你来我往,越打越快,出招也越来越迅疾,通常是一招未收,一招又起,晋枢机是一鼓作气气势如虎,商衾寒是不动如山安之若素。他二人,一个身着玄色的龙骧麟振甲,一个却是破釜沉舟的白甲白盔,从岸边打到船头,又从船头打到战棚上,一路打,一路挡,一路进,一路追,越战越高,晋枢机顺着女墙飞身向上,在楼船间游走,商衾寒环视四顾,步步紧bī,二人时不时在jiāo手的空隙中挑落一两个对方的士兵,他二人是何等功夫,不必亮兵器,只四散的内力就震得船头小卒纷纷落入海中。
海风将风帆chuī得呼呼作响,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好像相斗长空的两只鹰,挂在帆上打得不亦乐乎,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