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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承岩似听不到,他脸色发白,愣愣地坐在那,过了好一会,伸出手来猛地推开了房门。房子与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外间摆着圆桌,四把椅子,靠墙有个小柜,柜上摆着一盆花,那是韩笑亲手为他挑的花,她总说屋子里要有些生气,多看看花草,心情便会好。可是她可知道,她若不在了,他的心情怎会好?
外间靠窗边是一张书桌,那是他为了韩笑特意吩咐人摆的,她喜欢看医书,看完还要抄抄写写,他有书房,却不想她离得自己远了,便照着云雾山上那屋子似的,在外头加了张桌子,如今桌子没变化,可上面摆的几本医书却是没有了,倒是多了一封信。
聂承岩没理那信,推了椅子往屋里去,里屋的摆设也都没变,但桌柜之上属于韩笑的小东西确是没了。聂承岩一言不发,自己开了柜子,翻了箱子,一样样看,所有人都不敢进去,站在屋外守着。陈总管开口欲言,终还是闭了嘴。
聂承岩都翻腾完了,石头一般坐在屋子里,不言不语不动。霍起阳他们几个在屋外守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刚开口唤:主子却见聂承岩一挥手,啪的一声,掌风扫过,门被关上了。
霍起阳鼻子险些被砸上,幸好退得快。他láng狈地揉揉鼻尖,对着房门叹口气,转过身来,问陈总管和贺子明:怎么回事?韩姑娘这回这么大脾气?你们也不拦着点?
陈总管一脸为难:韩姑娘初初回来的时候,jīng神很差,天天闷在屋子里发呆,我听子明说是被主子骂了,受了委屈,于是也没好多问。乐乐倒是很担心,天天陪在她身边,我本以为两姐弟在一块,劝劝便会没事了,便没怎么盯着,没想到有天遣人来送饭的时候,发现两人都不见了。
可有留书?
有的,韩姑娘放了封信在屋里桌上,写着让主子亲启的,我没敢动,便一直摆在那。
那,她可还曾说些什么?
对我是没说,也许信里会对主子说明白吧。
韩笑的信里确是有jiāo代她为何要走。聂承岩也终于克制住了情绪,回到外屋书桌,拿起了那封信。
信挺长,韩笑的笔迹是聂承岩再熟悉不过的,可此时却是觉得刺眼睛。
阿岩。她用了这个称呼,让聂承岩眼眶发热。她亲昵唤他,却离开他。
我想了许久才做了这个决定,我想离开你,出去走一走。不是因为生你的气,也不是因为对你的情意有变,而是我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述我的心意。
聂承岩咬牙,想不到就不要说,不要离开他多好。
阿岩,那日我回到百桥城,这里一切如故。等着我的,除了一心盼我回来的乐乐,还有连翘送来的两箱子医书。阿岩,我看到迟大夫的医书时,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些医书,与云雾山上神医先生那一屋子的医书一样,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藏,狠狠砸中了我。我何德何能,受此财富?我想,这全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不会有这般的福分。
怎会是因为他?聂承岩不服。全是因为她自己,她的天赋,她的医者之心,为她挣得这些,与他何gān?她为何不明白,就算他有心偏帮,就算他拉拔了她的地位,可她自己若没这分量,两位老人家又怎会这般器重她。她为何不明白?
阿岩,到百桥城之前,我走过千山万水,去过许多地方,遇到过许多人,但那时候的我,是求助是乞怜,没有任何能帮助别人的本事。到了百桥城,我的一生改变了。不止是因为乐乐的病被治好了,更因为我遇到了你。因为遇到你,我有条件学习医术,因为遇到你,我才得到被人尊敬的感受,也因为遇到你,我才晓得男女之情是何滋味。而这些,你在遇到我之前,就已经全部拥有过了。
没有她在,这些东西又怎会一样?聂承岩的眼眶发热,用力捏着信纸。
阿岩,我是你的奴婢,我唤你主子,就算我们两情相悦,但我们之间仍有距离。情到浓时无察觉,波折起时却惹伤痛。这段日子我一直惶恐,很不安。我觉得我变了,我贪心不满足,可我想不明白,我如今什么都有了,再丰足不过,我不满足什么?我相信你对我是真心,我又不安什么?直到那一日,你让我滚。你喝醉了,我知道,可我还是痛心气恼,所以我先走一步。路途当中,我忽然想明白了。阿岩,我的不满足,因为我忽然得到了太多。这样说很奇怪,对不对?但我当时确实是这般想的。就如同我忽然得到了你,喜出望外,战战兢兢,是不是,我不该得到?或者该说,我不配得到?
聂承岩皱紧眉头。
阿岩,若不是你,我不会习得一身医术。人人都道我是福星,其实直到遇到你,我才确定我真是有福气的。但是我得到了医术后,我做了什么?我留在你身边,借着你的声名威望,顶着奴婢的身份享着小姐的礼遇。阿岩,你可知,没到百桥城之前,我做梦都想过如若我能懂高深医术,我一定要治遍天下病人。我看不起云雾山的做派时,我也曾想,如若我有云雾山的本事,我定不会像他们这般挑病人看重钱银,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