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访问:m..com
老者看着女孩天真烂漫的举动,锁在眉间的忧伤稍减。
归途?人生数十载,归途可处觅,又岂是这区区蔓金苔能够照亮的?
隐隐的震动传来,像是远处的大山崩裂。
女孩望向让疏林山影挡住的远方,神情里有些畏惧,紧紧牵着老者的衣襟。
“河西建郡也有五年了,还是不能安顿啊。”老者手轻按着女孩jīng巧的头颅,“那是拔野的铁骑,燕然,我们走吧,这些年来,我已厌倦了战争。”
“为什么又要打仗?”
“帝国的责任,或者说是大帝国的厄运,大帝国的身侧容不得qiáng大的邻居,等你长大的或许会明白,青丘山的泉水并不总像你看到的这般晶莹洁净,泉底的石chuáng都是沉积gān涸的血色。”
老者抱起女孩正要离去,从山林里钻出一个削瘦的身影,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背上斜挎一张四尺长的稍弓,稍弓内侧还系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锦饰布囊,箭囊却挂在左腰间。
少年没有注意立在树下的老者与女孩,目光让泉水里的蔓金苔吸引住,挽起袖子,正要伸进水里去捞。
“咦……”女孩从老者怀里挣扎下来。
少年转过头来,却见yīn影里藏着一双动人明亮的眸子,好似这让月色映着的泉水,在夜色里流着光,心神一震,只觉得这双眸子能吸人心魄似的,让人情不自禁的喜欢。待她走到月光里,却发现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秀美女孩,和善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龄来。
女孩走到少年面前,指着泉水里的蔓金苔:“这是我的,不许你去碰。”少年头微侧着:“这物什长在水里,怎么说是你家的?你若喜欢,分你一半,我也没工夫都捞回去。”女孩轻哼一声,指着少年:“不单这蔓金苔是我的,连你也我的,你是晋昌的奴兵吧?”
少年脸色大变,惶然左右顾视,再无心思去捞苔叶,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离去。
少年身上衣服破烂,却能辨出是河西郡诸折冲府步卒所穿的窄襟紧袖兵服,背上所负的长弓也是河西郡兵制式兵器;看少年的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如此年少,只能是河西仆营的奴兵。
老者从树下走出,将女孩子揽在怀里,望着少年,问他:“你是高昌人,还是车师人?”少年这才看到老者站在树下,心里大惊,揉揉眼睛,树下光线虽然暗一些,却还能勉qiáng看到见物什,为何适才完全感觉不到这个老人?
蹄声如雷,如在耳侧。
老者抓住少年肩头,“拔野人洗掠晋昌,这泉道是必经之所,我们还是先避一避。”一手揽女孩入怀,一手抓着少年肩头,提步已在枝梢之上。月辉如水,远处铁骑扬尘,裹起一个巨大的黑影犹如巨龙一条往这边卷席过来。老者在林梢轻纵,转瞬之间已偏离铁骑行进的路线。
少年心扑扑乱跳,怔怔望着老者。
老者望着骑队驰去的方向出神,倒不在意少年拿眼偷瞧他,过了片晌,转头对少年说:“蔓金苔是稀奇物样,你倒舍得送燕然一半,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本就是我的……”燕然鼻翼轻皱,娇声若无。
少年双手一摊,说道:“这夜明苔是你家的,哪轮得到我送你?”话语间倒似不愿意老人送他。乱发披散间,露出的瞳睛清光湛湛,有如星子,有着几分傲然。
蔓金苔又名夜明苔,是产于西州白石之巅泉水的一样奇物,蔓金苔离开活泉,则聚叶成团,需用上品檀香木为器盛之,方可转徙他处。西州惯称别名,少年能认出蔓金苔,当不会是普通的奴兵,只是高昌、车师部的贵族子弟都徙往中京,这少年的来历怕是另有一番曲折。
老者眸光落在少年眉间,少年却觉眉间压着东西,伸手去揉,抬头望向老者,却见一点笑意从老者深瞳里dàng漾开来,微微一怔,倒觉得这老者的眸子比女娃还要来得生动,自己仿佛处在高处望向深邃不可见底的渊河。
老者双眸湛然藏玄,窥的是旁人的心境,暗道:受了些人间凄楚,心境犹洁,只是眉间隐黯,藏有悲愤。老者早就看淡人世间的种种世故,也无心不理会他人的纷攘,却惜少年之才,本想助他一助,不料少年却有几分倔qiáng与傲骨。
燕然借着月光,这才看清少年的面容,眉直目秀,却不像在高昌时看到那些隆鼻抠眼的异族人,讶然说道:“你原是中州人?”
少年别过脸去,不理睬她,脸上却有些愤然。
老者淡淡而笑,从这少年身上看到自己幼时的一丝影子:“这便两相别过,他日有缘再见。”拍拍肩头,燕然娇笑一声,轻纵坐上他的肩头。老者迈步徐徐而下,每一步迈出数丈间距,看得少年目瞪口呆。
老者下了青丘山,只花了一日工夫,就抵达弱水西畔,沿着弱水西畔的石碛路往张掖而去。
弱水发于祁连山,流经张掖、居延,汇入居延泽。弱水以东的甘峻山、焉支山是中州、西州的天然分野。老者从高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