肓者轻声道:“难道……客官不想卜算此行任务的吉凶?”
孙简心眼中掠过分诧异,他早就肯定这盲者眼瞎不假。可一个瞎子,恁地有这般判断?
“客官不算命,是因为不信命?还是不信我?”不闻孙简心回答,盲者嘴角似乎掠过一丝自嘲的笑。
孙简心脸上突然露出沧桑,但沧桑转瞬又被笑意遮挡,不答反问道:“先生如何发现了我?又怎知我来此有目的呢?”他在这片刻的工夫,仔细留意那盲者的相貌,暗自奇怪。
盲者容颜憔悴,发迹斑白,乍一看,颇为苍老落魄。可孙简心却感觉,这人不像是个卜者,而像个才子——曾经走马章台、放dàng风流的才子。
这样的一个才子,怎么会变成了卜命的肓者?
孙简心不解,却不发问,只感觉那肓者死灰的眼睛似暗夜般地罩着他,心中蓦地有股不舒服的感觉。
“我听不到你的脚步声……但感觉到有人的存在。”盲者咧咧嘴道,“你知道,瞎子的感觉总是比明眼人敏锐的。”
轻轻地咳嗽,那盲者又道:“你和方才的那个莽汉不同。你行如虎豹般轻盈,止有山岳般沉凝,应该是有高明的身手。你坐下来的时候,我听到轻微的麻布摩擦声,说明你衣着朴素。”
孙简心益发地惊奇,不想这瞎子不但感觉敏锐,推断亦是不凡。
“以你这等身手,却甘心贫闲,显然志不在富贵。你不想算命,却付两文钱给我,看似同情我,却是要借机观察我的用意,自然又是个极为谨慎之人……听你坐下来时,动了下胸前的系绳,显然你还背个包裹,除此之外,你身无长物。你行囊简单,不是心怀雄心,想来邺城开创功名;你不屑赘物,定是身怀任务,不得不来邺城,可又不想久留。我想客官属于后者。”
肓者虽瞎,可显然比很多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孙简心微笑不语,目光落在桌面上。
肓者双手放在桌面上,捧个碗大的guī壳,guī壳中放着六枚方孔圆钱,上书“布泉”俩字。铜钱不过是寻常的铜钱。
孙简心不看铜钱,只看着肓者的一双手。肓者容颜沧桑,一双手却很gān净,gān净得不应该握着guī壳,而应捤着刀笔。
“先生信命吗?”孙简心忽然问道。
盲者怔了片刻,空dòng的双眸终于闭上,垂头似望着手中的guī壳,低声道:“我已是命运的手下败将……”
孙简心望着肓者的黯然,缓缓道:“那还请先生帮我看看命运吧。”
肓者霍然抬头,茫然地看着孙简心,嘴唇诺诺,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只是点点头,伸手抄起六枚铜钱问道:“客官贵姓大名?”
“孙简心。”
“人生浮华虚幻,简心不易了。”盲者苦涩地笑笑,将那六枚铜钱投入guī壳中,虔诚地摇晃三次,然后伸手逐个铜钱摸过去,放下guī壳时,长叹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孙简心小看肓者,竟一直看着那铜钱的正反变幻,半晌才道:“原来是大凶之兆。”他不必盲者解卦,也看出卦象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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