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访问:m..com
何授把他扶起来,让他靠著墙,那些粉末隔著一层锡箔在火焰下燃烧,化成一股几不可寻的烟。火光再次把戚慕商的脸映亮。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在火光下,一时显得有些扭曲,静下来看又有丝诡异的安详。戚慕商是靠著墙享受那些东西的,他努力把头低下一点,这令整个身子佝偻起来,何授不知道那腰板是不是曾经宁折不弯过。
这一刻屋子里安静得可怕,何授出乎意料的安静而平静的看著戚慕商吞云吐雾,整个屋子都是黑的,那幅女神的翅膀隐没在黑暗之中,照亮黑暗的只有那一点火光,那光亮代表的究竟是罪恶、堕落,还是救赎?
何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隔了一段距离去看戚慕商,他的脸异常的白,眉眼特别的黑,光影在他的鼻翼处投下了大片大片的yīn影,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在这一刻异常的鲜红,手不再发抖,心不再孤独,伤不再疼痛。
有那麽好吗?何授想。他坐在他身边,手里是先前在杂物柜中发现的日记本,从前面开始翻起,看到戚慕商清俊的字体零零落落,布满纸张。
一月二日 星期一 晴
jiāo接仪式上。
我们终於见到了吞并公司的人。
我问水水,苏陌,真是个混帐,对不对。
一月三日 星期二 晴
我们分手了。
花一百万元,她说陪满我两个月,她做到了,即便我在最後的一个月里,面临父亲企业的股市崩盘,银行冻结,倒闭,拍卖。
水水走的时候裹紧了大衣,我想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给她。
一月四日 星期三 多云
在迷幻剂作用下,眼前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光圈。
她的笑脸,从未如此清晰甜美过。
伊甸园里,像是开满了花朵,禁果依旧香甜,蛇背负双翼,人类还未曾远离天堂。可它们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里,没有牧师愿意为黑羊放牧。没有诺亚方舟愿意为俗人停留。可是如果连硫磺和烈火洗劫的蛾摩拿,都有亚伯拉罕愿意站在高岗之上为它祈祷,为什麽没有先知和圣贤愿意为这些凡夫俗子再做一次祈祷,上帝为什麽不愿意再为我们再做一支方舟?
摩西能用他开满鲜花的手杖劈开红海,我却只能在画布上面才能描绘出希望。如果有一天,已经绝望到了这个地步,我bī不得已的,bī不得已的放弃了自己。那麽死後,可以去天堂吗?
二月十五号 星期日 多云
我在街上看到了水水。
我躲在墙角,她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再往後就是空白一片,何授放下日记本,这根本不是他揣摩得出的故事。他退出了画室,爬上了楼梯,合上了铁门,吱吱又哑哑地响过以後,他把身子平躺在铁门上,试著再次去感受门里面那个把自己关在黑暗里的──和他一样遍体鳞伤的男人。
手中拿了一个打火机,在黑暗而空旷的画室里将打火机点燃,熄灭,然後,再次点燃。那个女人曾经说:莫好一次买刚多。是啊,买那个,他花了好多钱,也许这样花下去,很快就会花完了,你说,他为什麽要买那麽多呢?
何授疲惫地笑,然後试著挪动身子,找到墙,把身子靠上去,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吸管,把粉末倒在一张锡箔纸上,学著戚慕商的样子,用打火机在纸下点燃。在刺激的气味下,他小声地咳嗽著,然後安静的把头,更加地凑进那微弱的火光。
恨不得──狠狠地伤害自己,伤害自己,放弃自己──
你有没有试过这种痛
你懂不懂这种痛?
发现戚慕商出走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那时候何授刚刚睡醒,整个人昏昏沈沈的,像是在锅里转过几圈又被捞出来,每一根神经都在痛苦地叫嚣,每一块肌ròu都变得很痛,头痛欲裂,心情莫名地处在一个极端bào躁的地步。
戚慕商留下来的便签条就放在不远处,上面写著:抱歉,让你看到了这样的我。字迹清瘦,几行字在便签条上慢慢排开,孤零零的寂寞。旁边放著一张画展开幕的入场卷,时间离现在还有半个月。
何授不知道戚慕商是用什麽样的心情,在重新获得清醒後回忆昨天的一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道习惯了自己舔拭的伤口,在措不及防bào露人前的时候,是不是混杂著破裂时血淋淋的伤痛。戚慕商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何授不知道他曾经有多麽的骄傲,这样一个容貌出众、家境殷实、才华洋溢的人,当他在爱情面前一败涂地,以为一无所有因而无所畏惧的时候,骨子里刻满的骄傲,又跳了出来,咬了他一口。
何授不知道他昨天是不是不应该冲进去,哪怕戚慕商在画室里痛得翻滚,面容扭曲。
因为,毕竟,堕落是他一个人的选择。不是为了博得同情,也不是单纯的自bào自弃,只是无路可走了,绝望了,真的绝望了,所以就这样了,只能这样了。
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过得有多麽痛苦,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