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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不喝水,我就不陪你说话了。”
“好吧,哎呀,脑袋发沉。”方东树哼哼唧唧的起来,把杯子弄得叮当响,不一会便听到他喝水的声音,朱妙咯咯直笑,说:“真像个孩子。”
两人接着瞎聊了一阵。瞎聊,对于chūn情萌动的新鲜男女来说,最为意乱情迷,后来再怎么营造,也找不着比瞎聊更好的感觉。就算是配上音乐,灯光或者一切有助于推波助澜的道具,也只能让人更怀念最初。两个人互相描述了初次见面的情景,彼此给对方堆放了一些优秀的形容词,释放了一些产生荷尔蒙的动词,就有了点真相大白的意思。
隐秘的快慰使朱妙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私定终生。她在chuáng上翻了几个滚,走到三米六公寓的阳台,居高临下,俯瞰片刻,又仰起脖子漫无目的扫视一圈,心想,方东树原是颗松动的坏牙,掰下它并不费力,甚至都分不清是谁掰谁了。前景堪喜。只要方东树在她身上盖了戳,那合同上的戳,也是迟早的事。
朱妙不打算继续在阳台抒情。
厨房里很gān净,开散半年的黑芝麻糊还剩一半,闻着就想吐;jī蛋煮方便面,想想都恶心,惟有喝粥清心寡欲。于是她弄了一把糯米,放汤煲里熬粥,一边开了电视机,一边又翻朱文的小说《把穷人统统打晕》,这是第n遍了,仍会把书扔了笑,笑完捡起来继续看。这样几个回合下来,粥煲得差不多了,弄一碟四川榨菜,一个人细嚼慢咽,嚼着嚼着,觉得一个人吃饭挺悲壮,普天下竟没有一个男人有福让她伺候,也算是bào殄天物。房间里那张chuáng,除了三个月前和小老板酒后乱性使用了一次以外,一直保持清白。那次的呕吐物与排泄物把席梦思搞得一团糟,怎么弄也无法彻底清除污迹。小老板送刀那会,还想和朱妙清醒地排练酒后乱性,而朱妙对小老板那根月芽儿似的玩意没了好感,甚至心怀厌恶。
一个体面的人,在潦倒的时候,也会斯文扫地,朱妙和小老板的酒后乱性,就是这样。
对于自己的“滚石”人生,朱妙偶尔忧伤。
爱。恨。笑。恶心。埋怨。寂寞。吃饭。阅读。看电视。一个人很丰富的过了一阵,时间仍是爬的很慢,离上chuáng睡觉的时间还差一大截。那张chuáng永远是老处女模样,皱皱巴巴,面无表情。她习惯了它,它也习惯了她,彼此成了唯一体贴的伴侣。
夜越往深里去,方东树越往上面浮。假如他躺在她的chuáng上,喊她“宝贝”,她迎上去,她一定能听见,她获批的建筑项目施工打下第一根桩的声音。
“不要宝贝,叫小猪吧。”她想。方东树肯定也没有遇过叫“小猪”的女人,他的女人都叫“宝贝”。胜券在握的朱妙,心里温柔的滴水,而呼吸使水分更加充分,心里便聚了一潭,丰盈且波光粼粼。
《钢琴教师》里,那个老女人在洗手间一边用弹琴的手为青年手yín,一边冷漠的喝斥:“不许发出声音!不许这样,再这样我马上离开!”青年闭了声息,脸扭成苦瓜。
朱妙在房间多余的面积里转圈,如犁地的水牛。忽然,牛抬起头,鼻孔里喷出一股浓重的气流,发现青草般的扑向电话。方东树的手机响了半天也没人接。牛反刍一会,又重拨了一遍。
“哎,哎,我,你在gān吗呢。”犁地的水牛变成了小奶牛,哞哞撒娇两声
“唔?啊,天,我睡着了,千万别挂,别挂阿,带我回房间。”方东树迷糊,牛也被弄迷糊了。
“你在哪儿啊?天,什么声音,呜呜呀呀的?”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一个人看夜海,在沙滩上睡着了,手机掉了,摸了半天才摸到。幸亏你打电话,千万别挂。”方东树稳不住颤栗,声音里透着东张西望的恐惧,海风拼命往他手机里灌,传到朱妙耳朵里,好像龙卷风来临了。方东树仍是醉的。但神志清醒,他的恐惧使她感觉到四面魅影正在逐渐朝他围聚过来。
“别害怕,我带你回房间,小心走路,慢慢儿来。别怕,我在你身边。”朱妙抓紧机会表现自己。
“千万别挂电话……”方东树重复着这句话,仿佛他的四周潜伏杀机,随时可能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gān掉。
“我不挂,你还咳嗽,本不应喝那么多。我真担心你,真想在你身边。”成了方东树的救命稻草,她抓紧机会成就自己。
“你不知道,我没办法不喝,一圈下来就是十几杯,还有个别敬酒的。喝酒我最他妈讨厌废话,讨厌装b。”
“下次我陪你喝,一起醉。”
“哎,贴着海睡一觉,好多了,好多了。”
“嗯,那什么时候带我看海,一起看夜海?”
“……”
“哎,你没事吧,快说话,急死我了。”
“没事,没事,正在往前走,哎,哎,别挂电话,我随时会倒下睡着……”
“你半天不吭声,我以为掉坑里了。别闭着眼走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