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整个星期。此时已经停了,雪后天空一片清朗,时不时传来惬意的鸟鸣。
“是谁?”检查抽血的时候,男人问道。
“什么谁呀?”护士抽满一管,将针头拔出,用棉签塞住,直起身回问。
“我看见她了,”男人说道,因为许久没有喝水,声音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沙哑,“动手术的时候。”
“不可能,”病房里的另一个护士回道,“你做的是眼睛手术,不可能看见东西的。再说了,手术当天你是昏迷着的。”
“我看见了!”男人一激动,咳了起来,咳了会儿又说,“她就在我左边的chuáng上,我们中间隔了一道白色的帘布。”
这句话说完,两个护士都沉默了。
“她在哪,我要去见她。”
“院里有规定,器官捐献者和受益者不能见面。”
“我们是亲人,”男人坚持道,“我要去见她。”
“捐献者没有亲人。”
男人忽然翻身下chuáng。
chuáng边抽血的护士叫了起来:“哎呀你别动啊 ,手上还扎着针呐!”
晚了,针头已经掉了,消炎药从针头一滴滴往外冒,滴落在雪白色的被单上,不会儿浸湿了一小块。
“你们为什么同意她把眼睛给我?”
“捐赠者是盲人啊。”
“不可能!”男人摇头,“她不是。”
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
一个护士说:“捐献者真是盲人。不信的话待会儿可以去问主刀医生。”
另一个护士接道:“再说,你当时确确实实昏迷着,眼睛也没有可能看得见。你一定是做梦了。”
“我没有做梦,带我见她 。”
这时,门开了,又进来一个护士,是进来换药的,顺便带了杯开水进来,还冒着热气。
一个本就不大的病房忽然间挤进来三个穿白色制服的女人,令他感到莫名的心烦。胸腔里有痰,一急喘起来呼啦呼啦的直响。
换药的护士将热水放在chuáng头,给他拉开被子,说:“一会儿给你吸痰,现在赶紧躺下。”
抽血的护士扭头和换药的护士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换药的护士对男人说:“捐赠者今天早晨已经走了。”
“走了。”男人懵懵的重复了一句。
“走了,出院了。”护士又道。
“那她……留下什么话没有?”
“没有,人家又不认得你。”换药的护士按着肩膀把男人推回chuáng边,男人这次十分合作,护士几乎没费力,“如果有话的话,我想也是让你好好养伤,珍惜这双眼睛。赶紧坐下把针扎上,别再乱动了。”
“真是没见过昏那么多天下地还能站住的。”出了病房,换药的护士咋舌道。
“喂,那女的,是真走了?还是唬他的?”抽血的护士问。
“真走了,今早刚办的出院。”
“真是盲人?”
“不晓得,都说是那就是吧。”
抽血那护士抿抿嘴,心生疑惑:哪那么巧呢?
倘若那个女人,真是个盲人,那也真的是可惜了。她才多大?二十出头吧,那么美好的年纪,竟然看不见这世界——哎。
很多年后,这位小护士,仍能够清晰的忆起那女人的样貌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