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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予尧知道,他们想让苏缨出手,然后便可名正言顺一拥而上。
只要苏缨中了他们的激将法,之后若有朝廷秋后算账,在太初楼先动手的清歌楼便会成为挑起争端的罪魁祸首,必受严惩。
他们骂的实在太难听。
墨予尧张了张嘴,想唤苏缨的名字。
喉中却似烈火滚烧,话滚到唇边,成了微弱的抽气,自己也听不清。
在墨予尧的记忆中,苏缨还是那个会一怒之下当着棍子将他从树上捅下来的bào躁小女孩,那样瘦弱、娇小、矜贵、狡黠,受不得一点委屈,蹭破了一点皮都要瘪嘴大哭。
此刻,面对铺天盖地、无中生有的rǔ骂,除了肉眼可见肩膀在微微颤抖,脖颈在恼怒之下,红了一片之外,竟一动不动,持久的缄默着,牢牢将自己看护在身后。
墨予尧忽觉眼前模糊了。
只听戚骁嗤骂道:“小妖女,腌臜商户门第出声之人,凭着一点姿色,便来白玉京兴风作làng,若不是你家中那点腐臭不可闻的huáng白物,你要入白玉京,怕还要先来拜老子的炕头。”
苏缨气得浑身发抖,欲反唇相讥,搜肠刮肚却也寻不出几句下作话,急得脑门充血。
云未晏听得这话越来越过分,大喝出声:“住口!”
就在戚骁话音刚落的当头,一块石子携风破空而来,力劲眨眼间掠至近前,猛地击向戚骁。
“嗖——”
那石子虽小,然而力劲非凡,角度奇准,竟是直bī着戚骁的喉咙而来。
戚骁何等样人?
一柄戚家枪使得出神入化,可划入白玉京高手前十位,百战得名,经验丰富,反应灵敏。察觉异物飞来已是三尺之距,便判作飞蝗石这样的暗器,作出举枪挡开的判断。
“叮”准头不便,恰好挡去。
戚骁才松一口气,却感到有一股极怪极yīn狠的力劲,猛烈传入枪身,他胳膊猛地一震,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身体已朝后飞出三四步的距离,重重一声摔了个底朝天。
“哪个狗日的yīn老子?”
当众之下,被如此折了面子,戚骁一翻身站起来,用怒吼掩盖心底的qiáng烈震动——这一下若不是他反应灵敏,竟是直指咽喉而来,倘若给这诡谲的小石子击中,哪里还有头颅在。
白玉京何时有了这样的高手?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上清堂上,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屋檐,不知何时轻飘飘立了一影。
玄衣如铁,黑面沉沉,正是燕无恤,毫无障面,也无易容,就这般直白的立于众人之前。
他目光毫无波澜的掠过戚骁,仿佛这个他刚刚出手伤的人不过是地上的一粒砂砾,只将目光遥遥定于苏缨面上。
云未晏认出他,大惊失色。
墨予尧亦惊了,张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
偃师师俏面泛白,猛地倒吸一口气,目光如电,死死定他面上。
然而这太初楼的几百号人之中,知道燕无恤,认出这是他的,不过寥寥数人,凤毛麟角。在其余人眼中,这不过是一个身形并不那么粗野魁梧,甚至有些落拓萧条的黑衣青年人,他神态沉稳安宁,面容俊逸gān净,若再加青衫一袭,甚至像一个弃刀提笔,袖携墨香的读书人。
无人知晓,他是前段时日传得满城风雨,忽然又被人压下来,销声匿迹的青阳子传人。
只能感觉得到,这黑衣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气息,蓑上山雨、衣上飞雪、发间松风,像在古卷中、典籍上、石壁里、书简中见过。
却从未在白玉京见过。
譬如他此时携风而来,心随意动,没有任何顾忌一般,一出手就是杀招,直取白玉京太初楼十大家主之首的戚骁头颅。
戚骁被他激怒,手握长枪,一窜而起。
黑衣人身形飘忽,忽自房檐之上,掠至华柱之前,脚步堪止,戚骁已在楼头、柱前各刺了几枪,瓦片纷纷而落,华柱微微震动。
戚骁怒骂:“兀你这直娘贼的小望八,那是哪家门路,报上名来。”
黑衣人嗤笑:“你这张嘴污言秽语,委实下作,不要也罢。”
徒手一伸,自左侧边一击而上,接住了刺来的枪。
白皙修长的手指,如起兴折花一般,蓦的按于玄木枪身,那枪似骤临阻挡,凝在半空,再无法进一步。
旋即,狠狠一折,枪头就这般被生生折了去。
这变故不过弹指之间,黑衣客手挡、折枪,只在瞬息。
戚骁整个人僵了住,面上霎时褪去了血色,整个人苍白如死。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一招“风萧烟里”,他集了毕生的修为,全力而上,枪尖裹挟雷霆,其间有三十六式变化,至刚至阳,缜密如织。然而就这样的一击,黑衣人竟兵行险着,空手夺刃,显然是一眼就看出来破解他枪法这一式的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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