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公司里的人已经zǒu guāng,李唐却坐在办公室中没有动,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就像是个木雕,一个没有生命的木雕。
他如今四十六岁,已经算不得年轻,自云归死后,他的心越发的苍老起来,就连活着都觉着无趣,于是越发死气沉沉。
可他不能死。
她那么恨他,临死前亲口说的,不许他死,她不愿意在九泉之下再看见他的。
他只能活着,希望他死的时候,她已经投胎转世,不用再看见他这样恶毒的人。
他站起身,看着屋外灯红酒绿,心里平静极了。
如今是云归死去第二十八年。
他失去她的岁月比同她在一起的岁月还要漫长。
他还记得他和云归第一次见面,尽管她掩藏的很好,他还是从她眼中看见了嫌弃,她的嫌弃微弱又稀薄,就如同冬日里,顽皮孩子对镜面哈出的那一口气——很快便会消失不见,甚至连点儿痕迹都不可能留存下来。
他有些难过。
他一生被人糟践的时候数不胜数,却唯独在她面前生出了自卑之心,自卑自己的一切,自卑自己没办法以最好的面目出现在她面前,却只能以一种糟糕的让人不忍卒闻的形式出现。
他小心翼翼的收捡好自己内心的痛楚,以为,她这样的大小姐应该是误入贫民窟,她不会再见他第二次的。
哪知道会有后来,后来,他成了她的弟弟。
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姐弟两字将他钉在那里,不能动弹。
他们今生今世也只能是姐弟了,但凡他有不臣之心,便会受到万人唾骂,包括她。
他进不敢进,退不舍退。
她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独他最没有资格吃醋。
再后来……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她是他放在心里不肯提起的人,却又贱嗖嗖的忍不住想念,于是就在怅然与痛苦间犹疑悲痛。
他说是不后悔,可到底还是后悔了。
当年的他太过想当然,以为就她那样的女子,性子绵软极了,又好说话,哪怕自己犯了错,只要同她道歉,她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可她,竟性烈如此。
李唐吸了一口气,不再想下去。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这是很多年前的老歌了,却同他的心境微妙的契合,便留作铃声了。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边是干净的有些可怕的女声:“阿唐,我要晚些回来。”
“嗯。”
他挂了,一声嗯便算作是同意了,对他来说,除了云归,便再没有人叫他觉得重要了。
他的视线落在屏保上,那上面是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姑娘,眉目间带着清冷,然而一双眼睛却是极干净的,她似笑非笑的,似乎正要教训眼前胆敢tōu pāi自己的小孩子。
李唐记得,那是她还没有出国留学时候的事,那时候,他还没有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思。
他本想等高中毕业,想告诉她,自己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当然了,去之前,他会得了云归的允许才去找她。
他知道她好哄,那时候却不忍心让她有些许难过,他隐约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想法,他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年少时与她同床共枕般不晓事了。
这么满心讨好她的自己,怎么会一步步把她逼向死路了呢?
他想了许多年也还是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那会儿状态不对极了,偏激得可怕,倘若是现在的他,即便云归因着年龄因着别的不接受他,他也不会气成那个样子,也不会对那些人下手,而是温水煮青蛙,直到她离不开自己。
是他自己下手斩断了后来一切可能。
云归啊,她白长了张冷艳坚强的脸,性子其实再温和柔软不过了,只需要多多讨好她,说些软话就成了。
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他爱她,哄着她又怎么了。
多熬几年,她就算有别的想法,也断然不会那般抗拒她,甚至是以死相逼。
可那会儿,他似乎全然失去理智了,什么也顾不得,只想逼她低头,只想让她承认,她谁也无法依靠,只能依靠他一个。
想到这里,他有些失神。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联系人,接通电话,语气柔和起来:“宝宝,怎么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屋里只有我一个。我害怕。”
“你孙姨呢?”他语气有些冷。
女孩儿带了点儿撒娇的语气道:“可是,爸爸,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了。我想你了,爸爸。”
“你这孩子……”
这孩子惯会撒娇的,像她妈妈,只是不说话时,只拿着眼睛瞅人,便像极了云归。
云归也是这般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