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是走了神,半晌才道:“那一日是我孟浪了萧家姑娘,委实抱歉了些。”
陈珑抿一抿嘴,安慰弟弟:“事从权宜,你是好心,阿溪总不会不晓得的。”
她趁热打铁,又道:“今日阿玠跟我说,许太妃找了人服侍他,我……”
陈珣轻咳一声,灯光下瞧得见双耳泛红:“长姐,用膳吧,有什么事儿饭后再说。”
陈珑这里拿陈玠作伐子,另一边儿陈玠也在沉吟思索些个什么。
春鱼走在他身边,听这位二皇子念念叨叨:“我必然是在哪里见过那坠子的,在哪里见得呢……”
春鱼在他身后沉默不语,嘴角却轻轻翘了一翘。
这一位和奉宣长公主虽非同母所出,然则容色却极为相类。都是极明艳的中性长相,二皇子可扮做女儿郎,长公主也能化为公子哥儿。
然而两个人的性子却差得极大。
奉宣长公主性子洒脱,做什么事情都张扬明朗,一股意气风发的劲儿,疯起来什么体统规矩都顾不上。楚王殿下却不同,他为人虽看着任性妄为不守规矩,但其实桩桩件件,一直也都恪守着礼法,从未越出过雷池半步。做事情虽然看着荒乱无章,也十分张扬,但总是瞻前顾后,顾虑许多。
且,奉宣长公主话也不少,但实实在在是比不上这一位的。
陈玠还不晓得自己被人搁心里头念叨了,兀自在那里琢磨着。
他为人虽看着落拓,却很体贴。因为顾念着春鱼跟在他身后,所以并不成舆,而是和春鱼一道儿并行。
月光柔和,混着春鱼手里灯笼的光,映着微微低头的他,给那昳丽的容色添了几分温柔。
春鱼望着那灯光下显得极温柔的侧脸,忍不住想起广平侯注视长公主殿下时的目光来。
世间的事,除了受伤吃苦,其实都是“当局者迷”。
她是旁观者,虽并不很清楚个中缘由,却看得清那眼神。
他望世人皆是冰霜,独见你化一泓春水,纵与情爱无关,殿下在这广平侯那儿,也必然是被妥善安置在他心中一个极柔软的位置。
春鱼只顾思量,不提防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歪,好险才稳住了身形,差点跌灭了手里头的灯笼。
陈玠自他母妃那儿出来是被赶出来的,这会子身边也没个随从跟着,只春鱼而已。
他本在潜心想事情,骤然听见了这么大的动静,抬眼望过去。他与广平侯不同,他看谁都是三分无奈七分温柔。
此刻微微垂眸看着向他请罪的春鱼,本该是即艳丽的上挑的凤眼略一弯,向春鱼伸出手来,五指微弯,冲她勾一勾手:“给我吧。”
春鱼不解,听他说:“我帮你拿着那灯。”
春鱼闻言倒不很惊诧,他们陈家的兄弟姐妹大都体恤下人,这一位愿意躬亲行事也不稀罕,只是惯例推辞了一句:“奴婢不敢劳动您。”
下一瞬只听陈玠直男发言:“你又拿不稳当,只好劳动我了。”
春鱼:……
陈玠接过那灯去,却还是特意朝她脚下举了举,淡淡道:“仔细看清些路,别跌着了。”
这话倒还是体贴关怀的,春鱼在心里默默叹,亏得这人生在帝王家,从小吃穿不愁,兄弟姐妹也都算是有情有义,若是生在困苦人家,须得如她早些年一般赔笑脸说好话过日子,只怕等不到长公主殿下来拯救他,就得饿死或者被人打死了。
陈玠抬手拎着灯,顺嘴搭了句话:“你叫什么名字,春鱼、春枝还是春什么?长姐身边那样许多人,我天天听她唤,总记不清楚。”
春鱼便道:“奴婢春鱼。”
陈玠微微抬手,将灯向她脸畔举了一举,里头燃着的那段蜡烛的烛火轻轻跳了跳,并不很热,却映得春鱼的脸有些红。
她听陈玠说:“嗯,春鱼…本王记住你了。”
灯光还在眼前微晃,春鱼微微抬眼,望见十七岁的少年郎懒洋洋一笑,凤眼狭长,端就是那三分无奈,七分温柔的目光,一如他看这世间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