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脸颊上也轻轻点了一下。

    糖人儿受了热，虽有白面，然而到底质地也软了起来，她的指尖蜻蜓点水地一掠而过，便也落了个涡儿。

    陈珑聚精会神地做完这事儿，眉眼弯弯地把装糖人儿的那小匣子重新递给萧溪，萧溪看过了，便轻轻放在一边儿，因为没寻觅到盖子，便只拿手帕儿虚虚搭上一层。

    陈珑把新弄脏的指尖递给她，萧溪就接过来继续擦，听陈珑缓缓道：“阿珣小时候原也是有梨涡儿的，只是长大了，笑得不如以前多了，也不如以前笑得轻快了，就不怎么容易见他那梨涡儿了——改天我逗他笑一笑，给你看看。”

    “珑姐姐怎么总叫陛下的名字？陛下没有字吗？”萧溪给陈珑擦完了指尖，轻轻将陈珑的手放下，又拿起了那两个小糖人儿，掀了手帕，指尖有意无意地蹭过那个女小人儿的衣摆。

    耳边只听陈珑笑道：“他还未加冠，哪里有字——不过先帝从前倒是给他取好了预备着。”

    “叫泊玉。”

    “泊玉？”萧溪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天子的名讳，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陈珑，却见她眼里有光，眉目舒展，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是，泊玉，宁静淡泊，君子如玉。”

    萧溪听陈珑念这两个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女小人儿的衣摆，连她自己都无知无觉的时候，已在那上面浅浅刻下了“泊玉”两个字儿。

    “陛下的确是这样的人。”她听完点了点头，赞道。

    陈珑弯着眉笑了笑，忽而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呼唤，是陈珊身边的女官小九儿。

    “小九儿？”陈珑望过去：“奉宣呢？”

    小九儿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喝醉了，叫齐王殿下给送回府去了。”

    陈珑便笑：“这人，怎么回事儿，说好了办完正事儿，便和我一起商量给阿珣送什么做寿礼的——阿溪，我去瞧一瞧你奉宣姐姐，你先回宫，好不好？”

    萧溪点一点头：“陛下要过寿辰了吗？”

    她记事以来便在河东，久不入京城，虽则来时大略打听过，对京中风物大略有些了解，但显然没有把心思用在打听陛下的喜好生平上，对于陈珣的事情只是大略知道，并不十分了解。

    “是，阿珣将将儿要十九岁了，啧，也该筹谋着给他选后纳妃了。”

    ——萧溪须得过阵子才晓得，陈珑后头这话，是明摆着说给她听的。

    萧溪点一点头：“珑姐姐去吧。”

    陈珑便吩咐春枝护着她回去，萧溪缓了口气儿，直了直脊背，捧着自己的糖人匣子出去了。

    小九儿睁着一双杏眼站在原地：“咦，殿下有跟我们殿下约过要商量陛下寿礼的事情吗？”

    陈珑抬手弹了下她前额：“当然没有。”

    系统：你故意说给萧溪听得吗？

    陈珑打了个响指：“真聪明。”

    她抬手拍了拍小九儿：“走，去瞧一瞧你家殿下——皇叔没醉吧。”

    小九儿摇一摇头。

    陈珑便跟上了小九儿，那边厢，萧溪也和春枝一道儿回了宫。

    萧溪在安车上捧着她那愈软的糖人儿，才注意到自己指尖儿蹭上了点糖浆。

    那小人儿眉目渐渐融化了，渐渐只依稀剩下个人样儿了，变得谁都不像，也和谁都有几分肖似了。

    陈珑戳的那两个梨涡儿倒一直留着，萧溪望了几眼，便觉得，仿佛是与陛下他有几分相仿的。

    一路上车马平顺，很快便回了从成宫。

    萧溪牵着裙摆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对小糖人儿，没走两步，不提防迎面撞上一群人。

    为首的是陈珣。

    玄衣的帝王虽未加冠，却已束了发，他在将将儿要十九岁的年纪，脊背初初有了宽广坚实的轮廓，他缓缓走过来，眉目温润，若一块玉。

    “宁静淡泊，君子如玉。”

    萧溪低眉长跪：“臣女见过陛下。”

    陈珣下意识弯腰去扶，却在要触及萧溪的衣袖时缓过神儿来，一双手在萧溪身前略一顿，终究是没有亲手扶起她。

    然而帝王已然弯了腰，便转而拎起那被她珍重呵护着的小木匣子，温声道：“萧姑娘起来吧。”

    陈珣微微垂眸，不期然望见那女小人儿的裙摆上，浅浅的两个字。

    ——“泊玉”。

    宁静淡泊，君子如玉，是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