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是怎么插的?”
“……”
瘦长的手指抚过枝叶耷拉下来的柳枝,陈珣问道:“怎么插柳,容易活一些?”
这一边帝王握着支柳条问这么插柳。那边陈珑跟陈瑾东一句西一句扯了大半天话,陈瑾神色端正,一句一句细细地答了,态度仿佛跟上司汇报政务一样严肃认真。
陈珑无奈地伸手揉一揉他的鬓发:“阿瑾啊,笑一笑好不好?”
陈瑾乖巧地站在那里,任她揉乱了自己整齐的鬓发,等陈珑收回手去,才微微扯一扯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来。
他生就一副严谨冷淡的模样,虽才十六岁,棱角却已分明,骤然笑来,那份冷淡薄弱了几分,带出几分若有若无的温柔来。
那笑在他嘴边一闪而过,随即又是平平淡淡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眸光专注。
陈珑身量比他略损一分,抬头仰视他,只见他脸边一轮明月融融。月光清冷,他也清清冷冷一个人。
“哎——”陈珑叹一口气。
她道:“这一行辛苦你了。”陈瑾微微低头,少年人尚还未完全张开,肩膀算不得十分宽阔,却已内敛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我知道辛苦,不要说‘不辛苦’了。”陈珑笑一声,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一敲他的肩膀:“端泽这个姑娘,怎么样?”
“她性子很直爽,长姐与她相处,应该颇为融洽。”陈瑾顿一顿,又道:“只是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许多事情还需要长姐多照看着她。”
陈珑笑一笑。
这是要自己帮着护着小姑娘呢。
“我知道了,你们两个住得也近——她被我安排到了重华宫,若有什么难处,你也方便搭一把手。”
陈瑾低头道:“是。”
陈珑琢磨着时候差不多了,抿一抿唇:“回去歇着吧。”
“我尚未向皇兄……”
陈珑轻轻一笑:“你皇兄只怕已经走了。”没走估摸着也顾不上你。
陈瑾便要告退,陈珑倚着栏杆看他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回来:“有一件事情想问一问长姐,那位萧尚书……”
“他是我相中的人。”陈珑微笑答他,干脆利落,不遮不掩。
陈瑾眉梢微动,抬手作揖,走远了。
陈珑耐心的微笑着目送她远去,又听系统讲了关于萧溪和陈珣的事情。听到小姑娘煮茶的那一番“茶水好坏与否,只是附庸而已”的对白时,忍不住摸着下巴感叹:“原来萧慧慧小丫头一直在意,帝王喜欢的只有她的容貌,会因为容颜衰老就变心。”
系统“嗯”了一声:“容颜老去,恩爱不再,这是多少女人都会害怕的事情。”
听陈珑道:“还好,我便不必担心这个问题,我家广平侯生得比我要好看得多。”
系统:……
她的笑意自说完这句话后便淡去,手里的扇子在指尖转了一圈儿,一叩栏杆:“春枝——”
春枝快步过来:“殿下,陛下已经走了。”
“我知道。”陈珑道:“请蒋姑姑来,我与她有话一叙。”
春枝点头去了。
打陈珑记事以来,蒋姑姑便一直服侍着她的生母昭源皇后。
蒋姑姑本名蒋之釉,身材高挑,虽如今已五十出头的年纪了,但还是脊背笔直,神色端庄威严。
她走进来的时候,衣裳整洁干净,神色严肃,眼皮微微浮肿,耷拉着半遮住眼。
她走进来,一丝不苟地向陈珑行礼:“奴婢高蒋氏见过明煊长公主殿下。”陈珑起身要去扶她:“姑姑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请不要折煞我。”
蒋姑姑一板一眼地答:“礼不可废。”
她并未如寻常老人一样,见了陈珑便套近乎,说“您和先皇后生得真像”一类的话,只是站在那里,视线低垂,不多看一眼,不多说一句,规矩严苛到了极致,一个衣裳角儿都不乱。
陈珑抿一抿唇。
“此次劳烦姑姑前来,是母亲的忌辰将至,母亲去时我才十二三岁,尚是个愚顽年纪,母亲的音容笑貌绝不敢忘,许多细微的东西却记不得很清楚了。如今年岁渐长,略微懂得些事情了,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故而请您来,想听您说一说母亲。”
她抬手道:“姑姑坐吧。”
蒋姑姑行了礼,跪坐在对面。
陈珑与她相对坐着,说了些安懋生饮食之上的喜恶,慢条斯理地拐到了花草上。
“我听闻说,母亲喜欢梅花,可我记忆里,母亲服饰纹样鲜少用梅花,不知道这喜欢梅花的说法是否是真的?”
扇子被纳入袖中,陈珑摩挲着那一枚扇坠,微倾上身,仿佛是很漫不经心地,缓缓地问出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