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看着年懿柔的侧脸轮廓，莫名得觉得与赵缜重合，明明外形并不相似的两个人，此刻真的是如出一辙的温柔而坚毅，即便这不是年懿柔的本性，是这些年来执着模仿的结果，如今也是习惯成自然的流露了。她对于赵缜的这一份心思，其实是与霍存、端木俍很相似的刚烈、倔强与狂热，但是生活中的其他细节，已经成为赵缜的又一个投影了。

    霍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样一个年懿柔，她似乎是“失去自我”了，为了心中念想的人甘心去模仿，去标榜，活成自己喜爱且崇拜的人的模样，年懿川也是，明明生而是那样单纯直率的性子，是与政场决裂的特征，却为了她霍存最终把命都搭在了里头，但是这样的人，又不能说是不幸福的，至少他们为了自己所爱，勇敢地做到了极致。这似乎可以称作是悲壮。

    就像年懿川没有对霍存说出口，但是在给亲人的信中写到的：

    这样的一生虽然短暂，看起来充满遗憾，但是已经是他尽己所能，可以达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年懿柔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违背年懿川的意愿，让霍存为了他而伤悲，所以她把想到的这句话用自己的口吻转述出来：“陛下，或许在旁人看来，我们这样注定求不得的飞蛾扑火的生涯，是十分可悲的，我们注定得不到所爱所求者的回应，在充满无望的人生中，短暂或者漫长根本没什么分别。众人所能看到的缺憾，其实是我们所能达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最好的结局……”霍存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夏日很快到来了，天气多变，这一年雷雨似乎格外的多。

    霍存到赐闲宫的时候，郑无止正在沐浴，因着是之前就每日都有的定例，所以也没特意叫人准备了浴房，只是在自己的殿中放了浴桶，把竹帘子放下来当做隔断。霍存一进去就撞上这“香艳”的一幕，急忙闭了眼，就差喊一声“非礼勿视”了，好像被非礼的是她自己。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说服了自己，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能怕这点小场面？霍存强自镇静下来，迈着大步朝郑无止走了过去。

    “前些日子刚嘱咐你没事别乱动，怎的坐着都不够你折腾的了，还拿牛奶沐浴？”

    郑无止冷不防地伸出左手去抓住了霍存悬在他右肩上的手，纨绔子弟一般调戏道：“怎的？陛下从前明明是答应过我这一项开销的，怎的如今我这位分晋了，便不打算继续这补偿的承诺了？”

    “朕哪里是心疼这些开销！你走的帐从来都是从朕自己的私库出的，既不是浪费朝廷的钱财，朕又不是供不起你，只是如今天热了，你这伤口正容易发炎感染，好生注意还来不及，水都不敢叫你沾，如今一个没看住你，竟然还用起牛奶来了，不怕渗进伤口里加重病情？”

    过了这么几年不复有这样亲昵的日子，突然来这么一下，霍存还是害羞。她故作嗔怪，压下自己这藏不住的情绪，说了郑无止两句。

    只见郑无止一撇嘴，立刻就浮现了满脸的委屈，眼神水汪汪的，好像下一刻都能流出眼泪来。

    “都躺了这么些时日了，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吃的，人都快废了，想起来泡个澡，你都能凶我几句……”

    霍存知道他这是故意的，虽说心里还是很吃这一套，但是面上还是不能妥协的，要不然依他的性子，肯定蹬鼻子上脸！

    “你可不是要废了？还不精心养护着！在这么嘚瑟下去，朕也陪着你疯，你不拿自己伤口当一回事，朕便也天天夜里站到室外吹冷风，看谁能作得过谁！”

    “诶，可别！”郑无止一听这个可极了，“噌”的一下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紧张地瞪着霍存。

    “你小心点儿！一会儿又该扯到伤口了。原本天热就不好痊愈，你一天天的不是乱动就是瞎挠，眼看着多少次快好了又裂开你心里没数吗？”

    霍存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就差真的上手打他两下了。

    郑无止笑着讨饶，欢声笑语挤满了整间殿宇。

    这是两人三年以来，乃至往几年中，仅有的欢声笑语，美好记忆了。

    一场任性打闹过后，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大床上。

    “你看你身上的旧疤痕兼用着药物跟沐浴，都快全淡去不见了，只有几处还有些暗色沉淀，如今却又多了这么一出如此严重的伤，偏你还不好好养着，最后只突兀的留下这一道疤，多闹心啊！”

    霍存枕在郑无止左手臂弯里，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她想，倘若没有召宁宫那一夜荒唐，她应当会将自己跨过那道坎的最初的夜晚，交给郑无止吧？

    不过也不能懊悔什么，徒增遗憾罢了。没经历过后来这一段生死边缘的提心吊胆，也许她也不会这么坦然地放下自己的别扭，跟郑无止重归于好，甚至更进一步。

    骄傲如她，肯放下自己的架子，主动对郑无止发起一些互动，已经是她心迹最好的表露了。郑无止看在眼里，心知两人如此安然的时光所剩无几，也放任自己，不再克制自己对霍存感情。

    “你若不嫌弃我，那还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