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头几天,连日大雪,除了请安,宁桑未下床半步,成日拎着那凤头鸲鹆,似教稚童学语般玩闹,乐此不疲。
平时宁豆一干人等便觉着她们家小姐话忒多,如今可好,再添一小祖宗,你一言我一语,不见停歇,可不得头疼欲裂。
好在宁桑似是察觉太聒噪,吩咐她们不必待在里屋,关了门更嘉。宁豆等人似是得了特赦,忙不迭关了门,才觉捡回一条命。
雪停时,已是初八,在屋内闷了许久,宁桑似那放回林中的雀鸟,撒欢似的闹腾。
过了一会,她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府中热闹是热闹,可这气氛瞧着咋不似正月里该有的欢喜,反倒是有一丝……焦灼。
宁桑心里惴惴不安,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发疯似的跑遍了大堂、厢房、前厅、后院,均不见她阿爹。她跑得气喘吁吁,呆愣在院里,一时竟想不起还有何处。
此时宁笾拿着他的配剑往这边走来,见宁桑似失了魂,虽好奇,但,想着上次被逼问,而现下又在节骨眼上,还是收敛些好,故,轻手轻脚,欲转身离开。
偏偏不巧,他迟了一步,宁桑瞧见了,她喜不自胜,三步并两步追上了他,拦住了去路。
宁笾被拦,见她“嘿嘿嘿”的笑了几声,诡异又得意,霎时后脊流汗涔涔,结巴道:“作……作甚?”
宁桑瞥了眼他手中的配剑,挑着眉故意问:“笾大哥惜剑如命,平时不曾随意示人,怎的今日见光?”
“这……乃……久未出鞘,需得打磨打磨,对,打磨…。。”宁笾,习武之人也,心直口快,藏不得事,每每扯谎心虚,舌头总不利索。
宁桑暗笑,提高了声音,显得阴阳怪气,“哦?打磨?为何打磨?为了出征吗?”
宁笾吃惊的一瞪,心内疑惑,拿不准她是已知晓,或未知,或套自个的话,一时语塞。
宁桑见状,便知揣测已证实得七七八八,心下一冷,却不敢流露,端着戏谑,“笾大哥小瞧人,方才我已见过阿爹阿娘,不过是出征之期有变,有何可瞒?”
见过宁将军了?宁笾松了口气,神色如常,“哈哈哈哈,是小人之过错,小姐既然知晓,宁笾望小姐趁今日多多陪伴将军与夫人……”
嗯?今日?宁桑双眼瞪的直直的,她虽猜测是出征提前,可不知提前了这么多个日子,一下气急,“你说甚?今日?明日便出发?”
这话让宁笾倒吸了口凉气,立马反应过来,他又着了她的道,不禁退了两步,又恼又惧,欲言又止,末了还是觉着先撤为上,也不顾宁桑叫唤,撒腿便跑。
宁桑自知追不上,气得直跺脚,猛然间想起书房她还未去过,他阿爹的盔甲,长枪,均在书房,闲来无事之时便会独自在书房内开箱擦拭。她不禁敲了下自己的脑壳,提起裙子又是一阵疾跑,边跑边暗自怨怼自个儿,真是关键时机脑子不灵光。
宁桑疾跑途中,遇到了宁傧,急匆匆的让他安排绣娘来府之事,缠着一定得今儿个下午,说完就跑,也不待他应承。
到书房时,宁璟弈果不其然,正细细的擦拭着盔甲,苏相桐亦在旁,盯着膝上的斗篷,针线未动,呆呆的出神。她的到来,破了屋内的沉寂。
宁璟弈抬眼看了看,见是她,单扶着门喘着粗气,却迟迟不进来,于是停了手中的活,笑容依旧,问:“阿桑何故如此,怎的不进屋?”
宁桑内心思索着如何开口问方能不显山露水,故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好在苏相桐见外头冷,赶紧叫了她进来挨着自己坐,握了握她的手,热乎的很,皱着的眉心方展开了些,轻声道,“阿桑,爹娘从小不允你与他人一般自由自在,你可怨?”
“怎会?人情世故,世道伦常,爹娘未曾疏于教导,虽不允许女儿外出,我亦知爹娘爱女心切,情非得已。”
苏相桐一脸欣慰,眼眸温柔如水,“家有好女,娘心甚慰。”她顿了顿,微微垂首,盯着宁桑的一双葱白小手,道:“阿桑……我与你阿爹,非止于父母身,于沧州而言,无论有权与否,百姓仍尊称你阿爹一声宁将军,这一声声,便是责任加身,于庸国而言,国之危难之际,身为臣民,岂有置身事外,偏安一隅之理?而国之将亡,战乱纷起,天下又有何处可安家,无国则无家,阿桑可省得?”
宁桑不知何故,松了口气,扯开了嘴角,道:“自然。”
苏相桐双手捧着宁桑有些凉的脸,亦笑开,“此北敷之行,爹娘必往,阿桑乖乖在家,待爹娘平安而归,可好?”她不问宁桑是否知晓北敷局势,因其了解她女儿,自小府外之事,知之甚多,丁点不似其他深闺女子,只懂女红,可,他们夫妇二人亦不多加干涉,限其行动,只为保护,实属无奈,而限其思想,实不可取也,他们可不想到头来,自家女儿仅为庸才,毫无可取之处,故北敷之事,她料定宁桑必知。
宁桑可不知她阿娘对她如此了解,佯装乖巧颔首,又问:“阿爹阿娘可是这几日动身?”
苏相桐见她不哭不闹,如此反常,甚感怪异,只不知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