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女生穿着围裙，忙里忙外，连擦把汗的时间都没有。门外已经开始分发号码牌，排队排到了下周。

    “喂，阿勒。”我费力的找出混在一群咖啡师和面点师中间的阿勒，把他揪了出来：“我有事情问你。”

    我和阿勒找到一个还算安静的地方，搬了两把椅子坐在那里。

    “怎么了颜姐？”阿勒不时的回头看看厨子和服务员们有没有偷懒。

    “啊呀你放心，那边有颜大侠帮你看着呢。”我把他的脑袋扳过来：“我有点小事问你。”

    “嗯你说。”阿勒乖乖坐好，双手放在腿上，腰杆挺直。

    “那几个高中生不算童工吗？”我没话找话。

    “哦，不应该算。”阿勒一脸严肃的回答：“那些是我同学，也是没考上高中，被我叫来帮忙的。没有工资，发红包。”

    “他们也准备直接就业了？”

    阿勒：“有些准备上技校，有些直接就业，再有一些可能会复读一年。”阿勒挨个点着那些人说道。

    “哦，复读一年……”我点点头，重复念叨一遍：“你呢？”

    “我？”阿勒伸手指了自己一下：“我这就应该算就业了吧。”

    “没想过再复读一年？”我小心翼翼的问：“你已经向你爸爸证明了你的道路不需要他规划也可以做得很好，为什么不继续学业呢？”

    阿勒摇了摇头。一点没犹豫的拒绝了。

    跟阿勒接触了这些时间最起码让我明白，这个大男孩做得决定，不太可能为别人做出改变，他是个对自己自私的人。

    “好吧。”我摊摊手，抿着嘴站起身准备走。

    “是我爸让你来说服我的吧。”

    “嗯。”我点头，硪压根没想到隐瞒。

    “说实话，我其实心里有些恨他。”阿勒小声说：“但我又不敢恨。”

    我心说这是什么鬼，三流电视台播出的由三线演员出演的包含五毛钱特效的电视剧剧情在我眼前发生了？一个因为父亲每天工作不顾家导致母亲患病，儿子恨上父亲最终冰释前嫌，合家团圆？那我可能就是这个电视剧里一个龙套演员演的和事佬。

    “因为他每天工作不管家？”我问。

    “嗯，”

    “你妈妈的病也是因为这个耽误的？”我又问。

    “嗯。”

    这剧情都让我觉得莫名的老套，我抬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问道：“你还是因为不想听从你爸爸的安排而不想继续学业？”

    阿勒没说话，眼睛也不敢与我对视，目光被他放在我头顶的上方。

    “如果是因为赌气，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我耐心的絮絮叨叨，说那些小时候从隔壁听来的话教育阿勒：“再说你也要想想你的妈妈，她现在卧病在床，以后是需要你来养活她的。”

    “难道我现在不能养活我妈妈吗？”阿勒回过头，指着门外排队的顾客：“我考一个本科文凭，拿着千篇一律的简历在一家小公司里勤勤恳恳干到主任的位置。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我这一生一下子能望得到头。”

    “通往成功的路太多太多了，找到你们自己适合的那一条，你就是赢家。”颜大侠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过来，他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看样子听了很长时间了。

    “偷听就安安静静偷听，别发表言论。”我瞪了他一眼。

    “我就是要发表言论。”颜大侠硬气多了，挺胸抬头，目光坚毅的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个终极BOSS：“我小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我不学习也可以活下去，而且活得比别人更好。”

    “但是……”颜大侠突然话锋一转：“当你看到别人用他们学来的东西毫无障碍的交流时，你会发现，自己像个小丑。”

    “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我总结道：“选择平坦或是崎岖。”

    我走出后厨，门外依然人山人海，在那一群群看起来有些模糊的人里，我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很远的地方，驻足眺望，凝视着九千咖啡馆的牌匾。

    4．

    这些天繁琐的事情反反复复发生，每次我回到办公室去赶程序的进度时太阳都准备落山了。

    办公室里堆满了厚厚的订单，菜鸟坐在我旁边整理，我坐在电脑前面编程，看似有条不紊，其实手忙脚乱。

    门外突然响起奇怪的棍子敲击地面的声音，离门越近，频率越急促，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公司里现在空无一人，但是大门因为我们两个的缘故还没有锁上，我给菜鸟使了个颜色，叫他去锁办公室的门。

    菜鸟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一步一步往门口走，行动之缓慢让我响起了我的第一位顾客。

    结果在菜鸟老先生刚刚迈出两步时，门开了，那个网名叫孤言的姑娘衣着缭乱的站在门口，气喘吁吁。

    我早晚把这个挡不住任何人的烂门换掉！

    “这里……是颜小姐的办公室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