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成殿正是大庆国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宫殿。皇帝若是真的震怒，恐怕不会将她宣召到宫中，而是直接下令由大理寺将她处置干净了。

    见千重雪沉吟不语，袁少卿突然上前一步，浑浊的眼睛里露出贪婪的精光：“千小姐，幸得你的提点，本官才不至于将你酷刑逼供致死。你若是早有对策，不妨告诉本官，本官定会帮你达成。”

    就算早有觉悟，千重雪也忍不住吃了一惊。这袁少卿还真是见鬼说鬼话的人精，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取她的信任，在皇帝跟前趁机出出头？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千重雪垂眸，故作为难道：“袁大人，虽说富贵险中求，可我只是相府的庶出，在皇上跟前说话没分量。不过，你去三皇子跟前说明缘由，指不定可以搏一搏，毕竟是你保住我这条贱命，免得三皇子陷入污名。”

    袁少卿顿时眼神陡亮，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派来两个大理寺少尉，亲自将千重雪送到宫里。千重雪不是第一次来皇宫，教坊司就在皇宫南城，当年她站在观舞台上，只要爬上最高的瞭望台，就可以俯瞰小半座宫城盛景。

    可惜，旧地重游，千重雪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她如今的身份是谋害皇嗣的罪人，紧接着就有一场硬仗要打。她躲在大理寺专门为她指派的马车中，听着车轮碾过白石板路骨碌碌的有节奏的响动，不知不觉中思绪飘飞，心神无依。

    来到万成殿，千重雪独自下了马车，就有一队寒甲重兵的皇宫侍卫前来接应。袁少卿并未受到皇帝传召，此番进宫，不过是沾着千重雪这个犯妇的光。袁少卿退下，千重雪在侍卫的押解下步入大殿。

    皇帝此时就在偏殿端坐，千重雪草草地扫了一眼，这座大殿雕金砌玉，美轮美奂中透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不愧是饱经沧桑、历久弥新的大庆皇宫。

    “臣女拜见皇上，吾皇万岁。”千重雪按照标准的礼节，跪地叩拜。

    偏殿中，只皇帝一人端坐上位，两旁俱是太监侍卫书记官诸如此类。千重雪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沉稳厚实的声音：“起来说话吧。”

    千重雪恭恭敬敬起站起来，却不敢直视皇帝，垂着头，尽量假装自己不存在。

    “你就是千丞相的三女儿？”皇帝一袭明黄色夔龙纹便服，充满威仪。

    千重雪暗自捏了捏掌心，鼓足声音回道：“正是臣女。”

    “你谋害三皇子，竟敢自称臣女，是不认罪，还是另有隐情？”老皇帝的目光如雷电般射过来，几乎可以将她轻易地穿透。

    千重雪额头渗出冷汗，此时心中一片空白，只好循着本能回道：“臣女愿为自己辩解，吾皇圣明，臣女绝不敢欺瞒半点。”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来自头顶的压迫感愈发沉重，她几乎就要支撑不住。本来就饿了两顿饭，加上对付袁少卿也耗费一番心力，她毕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人。

    皇帝见她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却兀自强撑着，心中也起了一丝好奇。

    “且说来听听，朕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老皇帝的话不啻为天降的福音。千重雪立即抓住机会，不给它半点溜走的空隙：“皇上，当晚三皇子与风家公子有约，我受丫鬟误导，独自前去赴约。想必皇上早就洞若观火，臣女要说明的是，三皇子昏迷不醒，不是因为臣女的眯药，而是——”

    她略微犹豫一下，等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露出不解的眼神，才紧接着说：“实是误中了歹人的秘药。那日我请二皇子辨明，可惜秘药已经挥发干净，现场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二皇子忧心三殿下的身体，才下令将臣女送去大理寺关押听审。”

    老皇帝没说话，只是眼底露出一丝暴戾，近身太监忽然插进来问道：“千小姐，你一无翻案的证据，二无免罪的权力，你这算什么，跟皇上叫板么？”

    千重雪早就知道，这个看起来谨守本分的近身太监苏芒其实最是忠心，他愿意为老皇帝付出一切，或许他才是皇宫中真正替皇帝分忧解难的。那什么艾贵妃董皇后，想争取的从来就不是老皇帝的真心，而是统摄后宫的大权。

    “臣女有证据。”千重雪从容不迫地回道：“只是，请吾皇给臣女一个机会。”

    老皇帝冷哼一声，像看蝼蚁一般盯着千重雪：“千丞相巡按未归，朕本想直接将你处死，看在丞相替朕尽忠的份上，可以再允你一次。”

    千重雪急忙跪拜，连谢三声，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她虚弱的模样，苏芒的眼神闪了闪，贴在老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老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回苏芒亲自送千重雪出来，两人并未出宫，而是直接朝董皇后的甘露殿走去。路上，千重雪谨言慎行，不敢露出半点不敬。倒是苏芒，走到后宫牡丹园的白石小径旁，突然慢声说道：“千小姐，你眼神清明，矢志不移，理当是个聪明人。”

    千重雪微微一愣，她对苏芒本就没什么好感，可是也不至于厌恶，遂拘礼道：“苏大人嘉言，臣女惶恐，受之有愧。”

    苏芒不喜欢别人叫他公公，苏大人这个尊称瞬间就取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