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和忍冬正在风华寺东侧的小天王殿里跪着。百合掏出随身携带的所有银两,一口气包下小天王殿,买了足足一大摞香火。
看着悲伤得难以自己的百合,忍冬无奈,只能默默替她点燃香烛,然后将一束束檀香插在高大的香炉里。
殿中设有一尊巨大的菩萨金身像,两侧摆设着四种怒目金刚,均是镂金错彩,看起来庄严威肃。大夫人带着碧莲走进来,就听殿中僧侣正在和经念诵。
大夫人眼眸一凝,摆摆手示意碧莲过去。碧莲不愧是伺候大夫人的近身丫鬟,她端着架子,跟念经的小僧侣吩咐了几句。这些小僧侣原本有些不情不愿。
可是,蒋氏带着小侯爷过来了。蒋氏是风华寺的常客,殿中领头的僧侣却是识得她的,见贵人驾临,立刻带着一群小僧人恭恭敬敬地退出小天王殿。
百合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看起来形状可怜。
大夫人见状,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辣:三小姐没了,这只走狗也可以去死了。
按理说,在风华寺这种神圣庄严的地方,是不宜见血的。不过大夫人早就想好了对策,她要借着蒋氏的手,安全而又隐约地将三小姐的丑事宣扬出去。
忍冬听到门口的动静,早就站起来,朝碧莲行了礼。碧莲却傲慢地扬起头,冷冷地剜了她一眼。忍冬心中无奈,便垂眉敛目地候在一旁。
“大胆刁奴!见到主母,还不赶紧下跪!”碧莲一声娇喝。
岂料,百合对大夫人视若不见,依旧跪在蒲团上,双眸紧紧锁着。
大夫人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似是疼痛难忍,她痛心疾首地瞪着百合:“百合,我知道三小姐无辜横死,你心中自责,可是你万万不该放纵你家小姐……”
她似是说不下去,掏出帕子捂住嘴,难忍地咳嗽了几声。成功勾起蒋氏的兴趣。
蒋氏扫了一眼百合和忍冬,见两人俱是丫鬟打扮,唇边浮出一抹不屑,讥笑道:“区区一个奴婢,也敢跟主母摆架子?真是反了天了。或许三小姐被山贼抓走,就是你们失职造成的。”
百合顿时浑身一颤,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就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一般。
看来她不是无动于衷的。大夫人暗暗冷笑,朝碧莲微微颔首。
碧莲立即上前,怒声叱责道:“听说你跟三小姐同乘一辆马车,那些歹人抢劫的时候,你为何没有挺身而出,反倒害得三小姐被歹人羞辱至死?”
百合依旧不答,脸色看起来愈发惨败。碧莲却不肯放过她:“别装傻!像三小姐那么善良宽容的人,怎么会遇到如此劫难?定是你们从中作梗,害得她冤死。”
忍冬似乎有点耐不住,便恭恭敬敬地回道:“夫人,百合姐姐也是救主心切的。怎奈那些刺客太过诡秘,连府中侍卫也追不上。”
“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碧莲又是一声厉喝。
大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眶中硬挤出来的泪水,幽幽地叹息道:“唉,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们这样,对得起三小姐的栽培么?”
蒋氏总算听出味儿来。这一句“有其主必有其仆”最能说明问题了。
连丫鬟都这样没规没矩,遇到危险只知躲避,甚至连累主子无辜惨死。可见这个三小姐平时的为人不怎么样。
蒋氏突然疑窦丛生,情不自禁地揪住小侯爷的手,疑惑道:“晔儿,九华山何时出了山贼?你可有听闻?”
小侯爷赵晔一袭灰色长衫,腰间悬着御赐的玉带,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看起来犹如一幅走动的画,放在人群里,绝对是最惹人注目的一个。
他微微皱起俊眉,肃着脸回道:“孩儿久居边关,对九华山的形势不甚了解。母亲若有需要,孩儿可以即刻修书给京中的将友。”
蒋氏会心一笑:“区区一介相府庶出,还不值得你这样费心。娘只是随口问问,不作数的。”
大夫人见状,脸上堆满羡慕和钦佩:“小侯爷愈发能干了。这么贴心的好孩子,我做梦都想生一个呢。”
“柔姐姐,莫要笑话我了。我也想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儿,再说,缘箜也不差,他不是拜了鼎鼎大名的韩夫子为师么?”蒋氏抿唇笑得十分得意。
说话间,大夫人快步走到百合跟前,眸中陡然迸出刻骨的冷光:“碧莲,这贱婢到底做了什么?”
碧莲像模像样地看了几眼,面色遽变,失声叫道:“夫人,她想负罪自尽!”
大夫人一脸痛心疾首,像是无法承受这样的背叛:“这是为什么!”
碧莲急忙召来随行的老婆子,给百合灌药,免得她真的死在风华寺里。可是百合根本不予配合。碧莲将药汤给她强行灌下去。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蒋氏看不过眼,便对大夫人劝道:“她护主不利,死就死了吧。”
反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不过死在风华寺里,确实极不合适。于是蒋氏劝大夫人将百合拖出去,尽快弄到山下,任凭她自生自灭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