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曦儿却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七姨娘，死活不肯撒手。

    岂料，七姨娘陡然伸出尖利的指甲，狠狠划在千曦儿手背上。见千曦儿吃疼，却依旧不肯松手，七姨娘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千曦儿身上。

    千曦儿疼得直叫唤，下意识地一个翻滚，素丽的衣裙上沾满了尘土茶灰。

    七姨娘犹然觉得不解气，狠狠踩了千曦儿几脚，枯黄的眼眸中满是疯狂。

    望着发疯癫狂的七姨娘，千曦儿顿时悚然而惊。她心知，七姨娘定是承受了常人无法承受的侮辱与毒打，可是她半点办法都想不到。她该怎么替七姨娘讨回公道？

    她只能哀哀弱弱地看向千重雪，希望三姐给她拿个主意。

    这时，千重雪一步步走近，她一眼不错地盯着七姨娘。她必须判断清楚，七姨娘在王家手中受尽折磨，到底是疯了，还是装疯卖痴，还有一丁点可以利用的价值。

    两人对视片刻，沉默地盯着彼此。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终于还是七姨娘受不了千重雪锋利的目光，率先别开头去，却不甘心地低吼道：“真是多事，谁要你们来救！别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就凭那点不入流的手段，还不够大夫人喝一壶的。”

    看来还是有点理智的。千重雪幽幽一笑，打断她道：“你最关心的就是六小姐，何苦跟她撒气？要不是她恳求我帮忙，我才懒得跟大夫人交手。”

    七姨娘神色一震，眼中再次浮出疯狂与暴躁。千重雪赶忙示意千曦儿躲出去。

    等千曦儿两步一回头地走出茶寮，千重雪这才舒了口气，眸中迸出尖锐的光芒：“你也别装了。就算你真的疯了，也不至于会伤害六小姐。刚才你故意避开六小姐的要害，每一脚都踩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你真当别人瞧不出来？”

    七姨娘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染上一丝枯衰的痕迹，仔细看去，她的眼角甚至堆着几条细细的皱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道：“三小姐你变了。婢子以前误会你只是嫉妒大小姐的好命，才会专门挑事，跟她们对着干。现在看来，可不是这么简单。”

    不愧是茶商世家的出身背景，七姨娘看起来浮艳易躁，却不料，历经坎坷之后，她还能保持这份审慎与理智，实在是太叫人意外了。

    千重雪佩服地点点头，神色如门外的月色一般清寒：“姨娘是该好好合谋一番，免得六小姐被大夫人给卖了。”

    她刻意用着开玩笑的口气，本以为七姨娘会顺势接下去。孰料，七姨娘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枯萎的容颜覆着一层灯火，如堕入地狱的恶煞。

    “不，那个地方我断断不可能回去了。”说着，她嘶啦一下扯开衣衫，露出胸口上深紫色的淤痕。在千重雪面前做这种事，竟然没有半点羞耻心。

    没想到，千重雪居然没有半点尴尬，她扫了一眼，显然是被力气大的男人掐了，故意留下来的痕迹。

    千重雪示意她掩上衣衫，平静无波地回道：“你想去哪里？”

    饶是七姨娘这段时日炼出了一副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心肠，见识到千重雪的淡定，她还是露出一脸的惊骇与悚然。

    她反复地打量三小姐，这少女实在是太诡异了。跟平常的大家千金真是不一样。

    “你这么聪明，我以为你会猜到的。”七姨娘故意试探了一句。

    没想到，千重雪竟大方地承认了：“我可以派人送你去雪月庵。不过，父亲已经回来了，大夫人只要稍微吹吹枕边风，父亲就会派人秘密将你处决。”

    没错，七姨娘已然变成丞相府的污点。哪怕大夫人可以替她顺利翻盘，但是就凭她在王家手中呆过一段时间，千丞相就有足够的理由将她铲除。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何况还是千丞相那种自视甚高的男人，他要的是官威，是清流砥柱的名声。

    区区一个七姨娘能算得上什么呢？

    千重雪以为七姨娘跟自己一样，早就将问题想得很透彻了。所以她更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选择。可是万万料不到，七姨娘后来会选择那种决绝惨烈的方式。

    看着千重雪眼中流露出来的一抹期待，七姨娘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距离那一天到来，恐怕只有几天的准备功夫。所以三小姐，你帮我一次，可以么？”

    千重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却再无下文。她独自走到茶寮窗边。茶寮很是简陋，窗子也是用茅草和竹竿搭建起来的，根本比不得世家豪门的奢华。

    窗外，茶水婆子蹲在一只草灰炉子旁边，正在用蒲扇煽风。炉子上搁着一只粗糙的水壶，水已经开了，正在咕咚咕咚冒泡。

    深夜寒凉，茶水婆子烧了开水，冲了粗茶，送到那些侍卫手里。

    千重雪看着这一幕，心底无端勾起一抹遐想。如果她将来真的避居世外，是不是就一定要适应寻常百姓家的粗茶淡饭？她一直是很清楚的，贵为相府小姐，就必须替家族的前程铺路。

    这是身份的拘囿，也可以称之为宿命。只是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