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骨碌碌地奔驰，不紧不慢的速度。百合听着窗外咕噜咕噜的声响，配着京都郊外冬夜的寒凉与清寂，她很快就打起盹来。

    不知何时，千重雪掀起车窗帘子，朝外面瞥了两眼。她记性甚佳，再走一段路，就是京都外城南边的城门。掐着这个时间点回去，总不至于被拒之门外。

    她正要放下帘子，一阵疾风骤然而至。她吃惊地抡圆美眸，却见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不疾不徐地落在窗边。

    这是一匹神驹，通体乌黑，四肢矫捷，马眼炯亮有神。可是跟其他骏马比起来，乍一看，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出彩之处。唯独两只耳朵中长着两卷红色鬃毛。

    千重雪眯了眯杏眸，其实第一次看到这匹骏马的时候，她就知道它的不凡。按照古籍记载，这就是传说中的火麒麟。也就是九王爷世子的爱驹。

    萧子归去而复返，清贵昳丽的面容却不见半点风尘之色。他依旧闲雅如云，似是踏青归来的王侯子弟。他骑在火麒麟上，与千重雪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九王妃身体抱恙，你不急着回去探病么？”千重雪原想果断地放下帘子，隔断他的视线，可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住了手。

    萧子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凤眸湛然若神：“你怎知——”

    “哈，万年不变的借口嘛。”千重雪忽然俏皮地一笑。她依偎在马车窗口，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她戴着人皮面具，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扮。

    可是落在萧子归眼里，却仍旧是一个未知的谜团。充满了生机，也让他充满探究下去的兴致。他浑然不知，此时心底泛起的涟漪，将来便会成为他一生的禁锢。

    “你既然知道是借口，那本王——本世子该怎么做？”他饶有趣味地问道。

    千重雪了然地一笑，看来又被她猜中啦。兴许还是女人更懂女人的心思。

    她注意到萧子归利落地换了自称，在南国，他已经受封为九王爷。可是在京都，没有老皇帝的允可，他只是个前途未卜的世子罢了。

    “可以替你分析一二。不过你拿什么来换呢？”千重雪漫不经意地看着他。

    日暮西山，深蓝色的天幕里闪烁着几颗星子。萧子归在官道上驾马飞驰，寒凉的夜色将他峻丽的身影掩映在一片黯淡的星光中。

    百合依旧规规矩矩地打着盹，没有三小姐的默许，她可不敢偷听。

    “你想要什么？”萧子归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未生出半点拒绝的意思。

    千重雪眼眸一亮，脑子里飞快地盘旋起来。忽然间又听萧子归笑道：“此行我将沧浪集送回了王府，只是母妃很在意那个江洋大盗的身份。”

    看似无意，其实有心。千重雪顿时哭笑不得，警惕地瞪着他：“你这么有本事，何必总是揪着我问草上飞的下落？”

    萧子归顿时哑然，这小妮子到底什么意思，早就约定好了，他替她扫平障碍，她便替他做事，满足他的一些好奇心。

    可是千重雪显然不赞成萧子归的想法，她气呼呼地将帘子放下来，阻断了萧子归充满探究的视线。等马蹄声不经意地落后一步，她才忍不住偷笑出声。

    回到京都皇城，千重雪下了马车，先是在附近巷子里逗留一圈。果然萧子归一袭低调的玄色衣衫，亦步亦趋地追过来。

    他没有堵住千重雪，只是以一记陪伴的姿势。不过千重雪觉得有点违和。

    “莫非世子忘了自己的目标？”她故意在外逗留，不过是为了减少暴露的危险。

    百合已经回府，在常进常去的那扇侧门后面等着接应她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萧子归难得这么坚持，以往她要是拒不回应，他肯定会知趣地撇开那些话题的。

    “哎，这不是明摆着么？其一皇上忌惮九王府，你孤身前来，如入虎穴。九王妃怎么可能放心？其二你受邀来到京都，却无故滞留在此，手中还拿着什么定亲玉珏。九王妃不会坐视不管，她一定早就向你灌输过，那什么玉珏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所以她一定很担心你会乱来啦。吓到人家小姑娘不要紧，万一被皇上察觉，那……”

    见千重雪分析得头头是道，萧子归露出一脸的了悟之色。可是在千重雪看来，这根本就是演戏：“你自己一清二楚，偏要追着我来说，你是不是看着我好欺负？”

    萧子归听出一丝怀疑与警惕，心中颇不是滋味。为什么她非要如此敏锐呢。做个单纯简单的闺中少女，日后寻一门良缘，岂不是更好？

    大概是萧子归的目光透着几分遗憾与惆怅，千重雪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取笑道：“你以为嫁人很简单么？如果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将来不管嫁给谁，都能活得轻松一些。可是，谁叫我心中装满了仇恨？”

    仇恨？亏她说得出来。萧子归不禁哑然失笑。可是他定睛仔细看去，千重雪不似开玩笑，她清冷的墨眸中蕴着一抹凛然刺骨的冷芒。

    不管是谁，一旦陷入仇恨的深渊，注定不会过得轻松自在的。想到此节，萧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