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自己这一身燥热不知是何时褪下去的,只是越这般想着,就越觉着自己是陷入情网了。不不不,怎么能呢?难道她忘了在忘川渡船老者说的话了,爱这般凄苦,爱而不得,爱而不得,人间所谓的情爱,为爱生为爱死,她还没活够数,她还不想死。
人类常说,人妖殊途。其实仙妖又何尝不是呢!她虽不甚清楚公子尧到底是何人,但相处这么几日来,她大概也了解了公子尧并非一般的仙,自古有能力者皆不一般,如公子尧这般的,更是不一般。而不一般的仙定是要历经各种劫难困苦,方才得以有所大成。修行不易,她自己也知道,那她又怎可做了他的绊脚石!
公子尧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灵力深厚,也定是希望自己有所大成的吧。当归撇撇嘴,她既不想懂情爱,相比他也是不想因小妖而受牵绊的吧。
这般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不敢出去,怕看到他,一个人窝在这偏殿里,公子尧也不知这几日在做什么,一直没来看过她,只是每日早中晚,偏殿的桌子上会多出一份饭食。
看着那一桌子饭食,当归竟无任何食欲,脑中只忆起那日,公子尧是如何抓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怎么使筷子,手把手地把一个馒头喂到她的嘴里,又是怎么送她上床榻,亲手替她掖被角的。
每每想到此处,她总会懊恼地怪怨自己,怎得又胡思乱想了,她是不能有情的,不能的。自古有情的皆活不长久,就比如说,前段日子被神罚去轮回的中央鬼帝,人家上神之位,可不就是对他那死了许久的弟弟不能忘情,这才招致祸端么?由此可见,不光仙妖殊途,就连仙仙也是殊途的。
既然仙妖殊途,她也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不是,浑浑噩噩了个把万年修成人形,总不能再浑浑噩噩个把万年还是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妖。听说,妖界每过千年就会有一次选举,胜者就为妖王。哇塞,妖王唉,身边都是一些喽啰小弟,前前后后地唤自己一声“尊上”,这怎么听怎么都觉着气派。
嗯,所以她要好好修炼了。先把公子尧输她的六千年灵力好好消化了,这般想着,她端坐在床榻上,按照那日公子尧所授之法,灵力所过之处皆感觉舒畅不已,一遍下来,全身皆是清凉透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灵力精进的缘故,何故这两日未进食还感觉不到饿,难道说,她是神功大成了?她迫不及待地就要出去显摆给公子尧看,一路出了青孤殿,发现整个尧光弟子皆是严阵以待,倒像是有什么大仗的架势,气氛颇为肃穆静谧。
她沿路拦下一位巡逻弟子,问道:“小兄弟,此番可是有甚大事发生?”
被拦下的弟子回道:“近日天冥宫蠢蠢欲动,大师兄……”
那弟子正欲向她详细解说,却被一声微带怒气的呵斥阻下:“心和!”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气质飘然的谪仙,走到跟前,当归才依稀看出来,这不就是那日去冥界接公子尧回来的子瑜吗?
那弟子低头缩着脖子,俨然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小声地唤了一声:“师叔祖。”
师叔祖?子瑜看着不过二十岁年纪,怎得就做人师叔祖了,辈分高的实在是出乎意料。
“大师兄交与你的事务可都完成了?”虽是这长相显得年轻,但这一身的气质也确是像做师叔祖的人,瞅瞅,多冷漠严厉,也难怪人小弟子这般害怕了。
“未,未曾。”
“还有功夫在这里闲话家常?”子瑜平平淡淡的语气,却给人一种压迫感,连她都觉得不甚舒适,遑论本就对他害怕至极的门下弟子。
被唤“心和”的小弟子倏地跪地认错:“弟子再也不敢了,弟子这就去做,弟子告退。”忙又匆匆退下。
子瑜又转过身,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样子,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当归姑娘,可是在寻大师兄?这几日门里事多,未顾得上当归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海涵!”
“无妨无妨。不知尧兄现下何处,我找他有些事。”瞧瞧,说话也是文质彬彬,这怎么也得活了上百年的老人了。
“当归姑娘,大师兄事务繁忙,望姑娘海涵!”
海涵,她真的很海涵,她只是找公子尧有事。这一样的话为何要说两遍呢?看不出来,子瑜不光是上了年纪,还颇具备些那些上了年纪之人的啰嗦。
“姑娘来了几日,大师兄又一直忙于事务,无暇照顾姑娘,想来这尧光山,姑娘还未好好看过,不如今日就由子瑜陪同姑娘一起转转,也好解解乏。”
这,怎么又说到公子尧事务繁忙上去了,她已经知道了,不用再强调一遍,由此可见,这子瑜不光啰嗦,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啰嗦,想来是平日里太拘谨严肃了些,今日见了她这般跳脱的性子,也不免要多说上几句,她也宽宏大量的很,不与计较。
“阿归。”正欲应了他,不知从何处传来公子尧的声音,悠远深长,仿佛在整个尧光都能听到般,“子瑜,且带了她来凌云阁。”
再看子瑜仿佛是一脸惊讶地样子,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