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醒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府里寻不见洛柯的身影,她有些沮丧,便进宫去看望帝后。庆帝只当她已经知道了昨夜的事,当即果断道:“你想要驸马而已,天下才子多得是,朕明年赦天下,再开恩科,为你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驸马。洛柯他,就算了……”
“驸马怎么了?”
庆帝一愣,摸着胡子道:“朕让他去办了件事,此事凶险万分,恐有性命之忧。”
当归不想懂这些事,仰头眨着一双泪盈盈的眼睛:“驸马昨天还跟我说,要一直陪着我的。”
庆帝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当归留在宫里,陪着皇后陪了一天。晚上宫门要下钥了,庆帝也没有让当归出去,更没有让她住在从前的寝殿,而是在皇后的侧殿里居下了。
宫内一片宁静,侍卫有条不紊的巡逻换班,宫女太监也都在各自的屋内安寝,一切似乎都透露着祥和。
可就在当归睡下后,她梦见洛柯昨夜跟她说的话:“我以后一直陪着公主好不好?”
“好。那你怎么就怎么就丢下我了呢!”
“我也想一直陪着公主,可是陛下不让。公主再不来救我,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公主惊醒了。抱着膝盖坐着,久久失神。她进宫没有带白泽,现在一个人怪怕的。外面守着的宫女本该进来的,却也没有进来,乌黑一片,她想洛柯了。说好了要一直陪着她,骗子!
她呆呆坐着,坐了好久,终于有人声传来。然而却是叫嚣着,有人逼宫,快逃命吧,之类的话。
当归赤着脚走出去,看见火光艳艳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夜幕繁星,当归仰头望了一眼,朝火光下的人喊道:“驸马,你看星星好不好看?”
洛柯冷着脸没有去回应。他有愧疚,有心疼,有怜悯,有喜爱,但这些都在庆帝的政权下,在他进去那个地方一夜之后,消磨殆尽了。
他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庆帝对他的忌惮是对的。他体内流着天生的皇族之血,若非庆帝他们一家,他还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如今高坐皇位的人还是他。
三十二年前,他的爹娘,也就是前朝帝后,从宫里逃出来。那个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四处都是火光,人声鼎沸,都在逃命。
他是在逃亡途中出生的,他的父皇母后在他七岁的时候被庆帝的暗卫所杀,而他被皇后的侍卫所救,也就是收养他的舅父。本想着,若是当今天子能勤政爱民,他不要这皇位也罢,可偏偏,他只顾着独揽大权,全然忘记了天下黎民。
他一路逃亡,见惯了百姓身死,路有饿殍,易子相食。世人谓长安,熙攘繁盛万国都,焉知人间烟火,起于微末处。
他苦读十数年,只为有朝一日能为百姓做些什么。若居庙堂高,当知世人多劳苦,或去江湖远,不弃亦不负。可一切,都被打乱了。他在殿上第一眼看见庆帝,就知道,他只能选择前者了。所以他合同贵妃之弟,安排了那么一场刺杀。所以他所谓的舅父在来京途中遭遇劫匪。他要保住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表妹逃脱,这倒是个意外。可这不打紧,他在大婚夜娶了表妹做侧室,这关系到皇族尊严,他知道庆帝绝不会轻易放过,赐死她,甚至可能会逼着他杀了她。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把矛头放在了她身上,他就可以以君王狠辣无情为理由,而逼宫造反。
计划被迫提前,是他没想到,庆帝已经查出了他的身份。他有了猜测,所以在前一夜去找当归求救,可惜她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对,就是这么蠢笨!他天生帝王,如此蠢笨怎配得上他!
遑论,她是庆帝的女儿。他们之间,血海深仇不为过!他愿守盛世昌明,愿护苍生黎庶,愿卷清净道心,愿舍慷慨头颅,不惧火海刀山,不惧生死名利,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庆帝夺了位,却不能好好待万民。他的亲人若是能为苍生死也值了!可偏偏只是他为满足自己权欲的牺牲品!
火光潋滟,当归在人群中朝他跑过来。人群都在厮杀,只因他的一句话,若能取皇室一人首级者,他赏千两金!
血光四溅。有液体喷在当归脸上,当归吓得站在了原地。站在厮杀的人群里,如此蠢笨的行为,只有一人会做。她也是皇室中人,且还是庆帝最宠爱的公主。但她也是洛柯的妻,有脑子的都知道,洛柯若真是在意这位公主,便不会有逼宫这一举措,况且,如此蠢笨的女人,洛柯那样的惊艳才子,怎么会喜欢!
更多人向当归逼近,每个人手上都举着刀,凶神恶煞,眸中似能滴出血。他们争抢,一把刀,又一把刀,都是朝着当归砍过去。有的砍空了,有的砍在了别人身上。当归流着泪招手:“驸马,我在这里……”
贵妃早就看不顺,如今能杀了这些仇敌,她自是欢喜的紧。她拍了拍弟弟的手,眼神示意,人群中最靓丽的莫过于此了。所有人都想杀的人,却因为争抢而无法碰到那人,这可真是好笑。
挥手着了一名侍卫下去,隔着不知多远,一支箭穿破了一切,从人群中越过去。
他们还在争抢,谁都没有注意到,当归已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