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最终还是没有做上王后。本就没指望着要做什么王后,只是她若不求点什么,卫王凭什么信她!权势这个东西,只有依靠着他才能拥有,这就相当于,他把一个神医抓在了手里。
但卫王许诺她,只要她能救打仗将士的命,就让她去军营里头,就许给她部分兵权。权势嘛,有的是。像这样一个女子,有这样的野心说明从小就收人欺负,受够了没有权势的苦,这才会这样大胆的在他面前直言不讳。
这样没有脑子的人,即便兵权在她手里,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这是他为君者的自信。更何况,若当真能解救了边境将士的瘟疫之苦,那他卫国碾压其他五国就只是一件平常事,像吃个饭喝个水那么平常。
当归手上晃着一个令牌,哼着她不知从哪听来的小调离开了。那些看不上她的太医纷纷出来送她,同她寒暄,说些可有可无的话,当归也无聊地回应了。最后,还是那为首的太医问道:“姑娘,这方子可否告知老朽,也可解救了数万百姓的疾苦!他们也会感恩姑娘大德的!”
当归为难道:“并非我小气不愿给,只是实在给不出来。王上喝的药也只是普通的补药,只是其中的药引子……”
吊足了胃口,那太医伸着脖子问:“如何?”
当归低下了头,低声道:“那药引子是我的血……”
没错,就是她的血。所以她活了十七年,做乞丐什么都碰过,也什么都吃过,就是从来没病过。也是在偶然之下,她发现自己的血可以杀毒,蜈蚣、蝎子之类的五毒闻见她的血都会避开走。所以说啊,老天爷没给她一个富贵的命,但却给了她一个富贵命的法子。
而这,就是告诉她,凡事都要自己去争取。
当归也果真没有令卫王失望,去到前境的第一个月,前境将士的病症都好了。为帅的那位头一次如此风光,带着十二万军直捣虢国军营,杀的他们主将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消息传回衢州的时候,卫王还是在看歌舞。还是那名舞女,不过现在已经是有位分的贵嫔了。属臣来报时,卫王抚掌大笑,下旨要前境在一月之内尽数涂灭虢国敌军,将虢国收入麾下。
对那守将而言,有了当归的血,本来这一月的时间算是很充裕的。但万万没料到的是,虢国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巫师,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豢养蛊虫,会蛊惑人心,利用人间异象制造恐慌。如此一来,前境将士都活在自己的恐慌里,就连他自己也时常会梦见这一生最恐惧最害怕最不愿发生的事。
城门告破的那一天,当归倒在血泊里,感觉有什么软糯糯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皮肉,但她没有力气去挣扎,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她眼前出现一个人影,身上套着铠甲,眼睛像毒蛇一样,尖锐,虎视眈眈。
卫国大军由胜转拜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没有谁愿意相信,势如破竹的军队会溃散的如此容易,这叫人不得不怀疑军中内奸,且还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而,这内奸会是何人,他们几乎不加思索,就能道出一个名字来。
传言,卫国有女当归,乃虢国细作,身怀异数,可活死人肉白骨。进入卫国前境不过一月时间,便致前境败北,无人生还。
说书人讲起此事时,总是会用上,滚滚黄沙,一望无际,八个字。三月后,有路过的商旅看见黄沙上满是鲜血,这场惨绝人寰的仗才传扬出去,虢国一跃成为六国之首,无人再敢与之对抗。卫王大怒,昭告全国,若得能活捉当归者,赏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当归又做了噩梦,梦里数不清的画面。一会儿是她救下一满身是血的男子,那男子却几位好看,说话也是温文尔雅,言笑晏晏,颇有君子风范。
一会儿是那男子满身是血,用手掌覆在她眼睛上,说了好多话,她听得只想哭。
一会儿又是在一个黑暗的看不见天日的宫里,她亲眼看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虎,被活生生的剥了皮,眼睛一直在望着她,流泪。
一会儿又是她手脚被捆着铁链,高高的悬在一根巨大的柱子上。柱子冰凉的寒意直刺入她心底,她望着面前举着剑的男子,就是那个男子,那个笑起来都感觉春天来了,花开了的男子,拿剑指着她,不听她说一句话,脸上却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梦境支离破碎,最后,是她倒在一个人怀里,那个人是谁,她看不清脸,只是听到他哭着喊她,阿姐,阿姐。可她的注意力却都只在那公子身上,她感觉到自己要死了,但那公子却没有回头看一眼。哪怕是一眼。
“师父——”
终于摆脱梦境,她惊坐起来。面上泪如雨下,她伸手摸了自己的脸,眸中带着一丝遗憾,和一丝,数不清的复杂神情。
她活了一十七载,从来没有如此心痛过。终于还是舍得救她吗?
可她不稀罕了!
起身出了门,发现这里的房屋建设较之卫国大不相同。亭台水榭,果真是风景如画的虢国呢。她走在了水廊上,迎面一个人朝她笑着过来。
“左染……”不,这一世他不是左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