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那王媢一把拉住王婼的手,神色紧张,语音颤抖:“我听他们讲这次王姁犯了大错,皇帝陛下要杀我们的头。我只是想去问一问长兄,是不是真的……”
王婼一听吓得魂飞魄散:“不会的,不会的……”
见那姐妹俩哆哆嗦嗦抱成一团,神棍似乎倒觉得十分好笑。我揪心王姁,并不理他。只听不远处一房内王彀的怒吼声,“滚!”那房门便开了,一医者模样的人屁滚尿流被轰了出来。王媢登时拉着王婼跑了进去,我透过缝隙,且看王彀怒容满面,一年迈的老媪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只见那医者跪在地仍戚戚答道:“姑娘肌肤被酸液侵蚀,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脱皮,加之对醋过敏,脖颈尽是红斑。其目也因受到侵蚀而无法睁开,一见光便刺痛难耐……姑娘若要洗清冤屈,还要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说来啊……”
原来王姁脖颈上的红斑是因为对醋过敏!我思及高大巍的话,陷入沉思。
王彀大怒道:“够了!”话音未落,似乎又听到屋内女子虚弱之声断断续续:“只被粗布塞住了口,又一反身,双足被绑,双手被剪在背后,整个人被拖在地,接着温度骤然一降,想来便出了屋子……”
“……一瓢冷水迎头浇下,如芒刺乱滚,遍扎全身。我几欲昏厥,恶臭泛酸的醋液倾倒下来,砸在面颊、脖颈,又流进衣里……”
“……被强按入酸臭黑醋中,灌满眼耳鼻喉,欲死欲生。接着一声钝响,缸顶被封,万籁寂静。被扔进一片黑暗中,模糊耳闻有木板被钉实的声音……”
“……绝望之际,才听到外面似是有阿兄的声音,狂喜万分,急中生智,用额角撞击楼梯内壁,奢望被救。谁知一出来,就担上了刺杀公子白襕的罪名……
此女音轻语细,缓缓道来所言皆触目惊心。两个妹妹听到这些早已呆了,王彀闻此愤恨泪下。我听得不禁觉得喉头发紧难以呼吸,只攥紧拳头。只是那声音顿了一顿,似乎压低了声音,又将王彀劝出了屋子,只对乞媪说了些什么,剩下的我便听不到了。
神棍抬眼看我,莫名其妙:“你是何故?如此紧张?”我犹豫再三,诺诺答道:“王姁无辜……恐怕刺杀公子的另有其人。”
“哦?”神棍偏歪过头,用眼神细细探我:“看来关于罪魁祸首,你已然知晓三分了?”
我心虚不已,语无伦次:“刺杀公子的……可能……好像是……我……”
“什么?”神棍不由得大吃一惊。
正当此时,高大巍带兵闯入,刀兵乱马,声势逼人,径直行至王姁房门口,大声叫道:“好一个调虎离山,原来藏到这废宅来了!”
王彀神色一凛,低首对乞媪低语,似是要送三个妹妹出逃。
只听那高大巍叫嚣不止,步步紧逼:“我已带兵围了你这破宅!王彀小儿在哪里,还不束手就擒?”
王彀直眉怒目,铮然执剑,出了房门,迎头直上。
我忙向神棍坦白了自我穿越以来所发所有状况,起初神棍神色不恭,权作听戏,愈听愈肃,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事态胶着,高大巍与王彀两方对峙,水火难容,眼看又要兵戈相见。正当此千钧一发之时,只见一名女子由乞媪扶着出了门来。我久如枯苗望雨,此刻得见王姁真容,心神向往,忙抬头细看。只见王姁螓首膏发,自然娥眉,一双汲汲杏眼,眼下悬悬泪痣,长发曳地,瘦而不弱,纤妍洁白,着一身蟹壳青薄绣,脚踩黛绿缘履,可谓风流清韵。
王姁一出,全场皆静,只停手驻足,两眼默视。只见她强颜欢笑,微抿双唇,一挑秋娘纤眉,妍笑还初,对高大巍道:“大人可是在寻我?”
王姁虽面带笑容却神色凄然,我心道不好,就要起身,只听高大巍问道:“你可是王姁?”
王彀正要开口,却见王姁神情自若,眼里多了几分韧劲,抿唇泰然道:“正是。”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高大巍亦面露疑惑之色:“可是你刺杀公子白襕?”
王姁阖眼,复而睁眼,仿若陨雹飞霜,似有千言难言,万语阒静,顿了顿,王姁转视高大巍,坚定无比,朗声答道:“是。”
王彀心急如焚,大声疾呼:“姁儿!你我身正影直,不曾有负陛下公子,况你对公子白襕倾慕已久,如何杀他!你何苦蒙这不白之冤……”
那高大巍愣在原地,复又审视她脖颈上的红斑,眼中越发狐疑,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请随我们回陛下面前候审。”
那乞媪一听此言,盯住王姁只在摇头,两眼浑浊,老泪纵横,疲唇缺齿,嗦嗦念着“冤枉”,紧握王姁双手,苦苦挽留。王姁面上笼上一层惨雾愁云,目烟胧雨,只道,“姁儿必须死。请乳母放我去罢……”其声颤抖,颤人心弦。那乞媪哪里肯依,只强撑挪步,颤颤巍巍挡在王姁面前,对高大巍乞哀告怜,“姁儿是好孩子……大人要抓人,只请抓我去罢。”听了这一句,王姁浑身打抖,顷刻挣开乞媪的手,转身向高大巍走去,孤傲十分,毫无依依之意,像是下了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