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焦洒早早跑来,蹦跳如一小小雀鸟,清脆喊我。
我洗漱片刻,挽一个简单发髻,换一身素色衣裳,出了门来,就要与他玩“快问快答”的游戏,焦洒傻乎乎点头,懵懂之余认真听我发问。
“我的本名是什么?”
焦洒乖乖作答:“秦子婞。”
“家住何处?”
“咸阳城东里巷木家隅。”
“你我如何结识?”
“咸阳城中秦军搜捕,阿姊曾救我。”
“你们如何知道来咸阳吏救人?”
“本是去救易惬大兄的。”焦洒红了脸,“不过押你去咸阳吏的人里,有我剑阁的人。”
难怪。“那……我是你的什么人?”我问。
焦洒答得坦然:“阿姊是焦洒的阿姊。焦洒是剑阁的少阁主,阿姊就是剑阁的客人。”
原来如此。
今日焦洒实在可爱,我拉住他仔细一看,只见他以朱色斥鴳发带束发,耳后别彤云羊毫,左右六根暠羽肩饰叉叠过胸,状似立凤而非凤,项上戴盘璜圈,臂绕一圈彩翚,所穿赭衣满是赤月宝蟠纹。又以铜黄练束腰,衣下锦纶短胫,绀色鹧鸪底靴,手上蟅虫指箍,背上背马首瞻弓箭。实在精神,不负少年阁主的英名。
走了一阵子,草木渐稀,焦洒双臂一收带我飞离地面,只见云雾缭绕,飞鸟震翅穿梭,细看是成群的雪白鹁鸽。一块巨大青铜板空悬于四峰之间,四角由铁链分绑缚四个山头。众人皆跪坐,主席空着,由左首依次坐了九娘、易惬、阘懦以及阿哉。上有六剑高悬欲坠,剑锋直指人头。焦洒带我着陆,跪坐在东。
诸人分向焦洒施礼,我照猫画虎复向众人施礼。焦洒引众人向我介绍,我忙向阘懦,阿哉致谢,复又转向易惬,正要启唇,易惬止住我的口,笑得云淡风轻:“不必客气,你唤我翁闲就罢。”
我将自我介绍现学现卖,诸人问过我伤势,开始梳理近几日发生的异事。
九娘道:“坊间传闻公子白襕婚礼遇刺,不知真假?”
阿哉皱眉思索一下,道:“眼下王姁畏罪自杀,闹得沸沸扬扬,多半确有其事。”扫我一眼,又道:“王彀为救其妹,与高大巍刀剑相向,反被攀咬指使王姁刺杀公子,揪出许多人证来,眼下已被扣上谋反罪名,收缴了兵权,举家流放边陲了。”
阘懦接口道:“其后,嬴啻将兵权交与大将蒙夔,卫尉高大巍等人瓜分。”
“谋逆造反?”九娘蹙眉,“结果谋逆案件哪有如此之快,多半是朝中有人作梗,要将王家斩草除根。为公子选夫人也没有这样荒唐草率的,多半是蒙夔与嬴啻设计了王彀,将他耍弄了。”
易惬笑道:“嬴啻的姬妾卫硕及其子公子啾觊觎太子之位已久。朝中蠢蠢欲动的大臣都被请至墨鱼斋吃鱼,诸位可能猜到跟了嬴啻十年的宦官优馋被煮所为何事?”
九娘冷笑:“自然是勾结后宫与朝臣,忙着为公子啾通风报信去了。”
易惬含笑不答。
只听阿哉又道:“赵皋的出现怕不是偶然。他借嬴啻狐假虎威,在李厮等面前可抖了些威风。”
“一个奴才哪有如此包天的胆子。不过是跳梁小丑小人得志,只能蹦哒一时罢了。”九娘沉思,“由此,嬴啻借公子白襕遇刺一事,反倒试探出朝中哪些人心怀恣意,威慑警告了公子啾,又重新巩固了公子白襕的地位。还有……”她一顿,眼中冷光一闪,“最重要的是,连根铲除了王彀一家。”
不想,看似毫无关联的几件事,串联起来竟有这般缘由。王姁刺杀本就蹊跷,结果却是一箭双雕。
“铲除王彀?!”焦洒讶异道:“九娘怎么这样讲?王彀灭五国,被尊为如虓虎大将军,不是嬴啻的肱股吗?”
九娘冷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过一句功高震主。近年王彀自恃功高,擅作威福,府内人骄横跋扈日甚一日,不知收敛,早被嬴啻忌惮。”
阿哉惋惜道:“只是可怜了那王姁,国色天香的美人,沦为政治牺牲品。”
“你倒还在可怜她?”九娘面有愠色,“我们在咸阳城内的据点屡次被灭,你再这样不务正业,下次哀叹的就是我剑阁的兄弟了。”
阿哉再不言语。阘懦指我笑道:“高大巍唯恐公子遇刺消息泄露,投鼠忌器,才让康敖有机将小妹送去守卫松懈,囚禁翁闲的咸阳吏。”环视一眼,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玉姝在咸阳吏巧言善辩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我恍然,原来拦下高大巍送我入囹圄的巡逻小哥竟是剑阁康敖,只是今天不在,细细想来他倒实在机智冷静。
焦洒饶有兴致,追问道:“阿姊说了什么?”
还未等我拦下阘懦的话头,阘懦朝我抛望一眼,抚掌哈哈大笑,“玉姝竟说自己是受了夫君虐待,偷跑出来投水的。”
众人皆大笑,气氛融洽许多。我羞得满面发热,窘迫极了。
易惬笑得春风化雨:“一月前我曾与九娘受邀至墨鱼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