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两下打开他的手，挣脱出他的桎梏，退开两步，冷笑道:“借你吉言，山高路远，嘴尖毛长的畜生又多，只怕我是中毒太深，腰酸腿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神医英明神武，力大魁梧，加之救死扶伤又是医者天职，你一定会出手相救。”

    “是药三分毒，小妹可知医者也是屠夫的一种？”阘懦凑近悄声笑道，“我自是乐意见死不救，看小妹毒发身亡的，只是少阁主旧疾未愈，他所需的这一味药，偏要小妹才采得到。”

    “我？”我心中迟疑不定，又问，“焦洒的旧疾……与我有关？”

    阘懦眨眼一笑，在我身侧颠三倒四地转了一圈，邪邪笑道:“小妹去了就知道。”说罢不再理我，径自朝山下走去。

    我犹豫片刻，想起那日崖底的冷水，又想那一盆腥臭黏稠的狗血，分明是抗拒的，不知为何，身子却晃悠着跟上了他的步子。

    他且大步流行地在前面走，穿溪掠雾，过树跳石，好不潇洒。我看他藕灰宽带束发满是豆奤乱文，在脑后小尾一般乱摆。一袭苍袍遍绘沧浪纹饰，绿瀛黑腰锁将衣布扣住，径庭靴上各绘一只猰貐，生龙活虎，脸对脸地咆哮。背上背着钐镰、黑皮飞爪、马蔺绳、以及一个紫褐鸭氄毛装饰着的鞟兜。

    我不骄不躁，不急不缓，只徐徐地跟着，看阘懦且走且逛，就在这样的秋日里兴奋如猛虎归山，人不小了，手脚却不老实，招蜂引蝶，聊兔逗鸟，砍木拔花，实在快活得很。他在腰间挂了一只圆圆小钖锣，兴致来时就敲一下，整个人英姿勃发，让人看得心旌摇曳。路过一丛茱萸，他一把掐过一枝，顺手夹在耳上。我走在他后面，闻着那味道，觉得他像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这一下子搜肠刮肚，倒觉得饿了。

    “喂！”我止住步子喊他，“剑阁什么时候吃饭！”

    “只有夙食和暮食，你就别想了，眼下还早呢。”阘懦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喊回来:“不过话说回来——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噎我，只没好气地嘟囔道:“自然还会饿。”这可不怪我，姐姐我一日三餐从小吃到大，一下子掉到古代还受了这许多折磨，让我缩到两餐，任谁的心肝脾胃都不答应。

    阘懦听到这一句，突然停住，步子也不迈了，猛地转身，颠颠地跑过来，凑近我，在我耳边厮磨着暧昧:“怎么？走不动了？”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一时不及反应，双颊发热，只点点头。

    谁知阘懦在我耳边大喊一句:“干我屁事。”转身就走。

    我还在那里忸怩作态，听此一句顿时火冒三丈，又拣不出言语反驳，只在那里阴郁着脸。

    阘懦偏偏来劲了，他一步一癫地跑脱开去，哈哈大笑，拖长音调，彻底露出那副恃才放旷，怪诞不经的德行来:“看这天上飞鸟地下走兽水里有游鱼，却什么都抓不着真是只能被我戏弄。还是白开水好，解渴，喝着还不蛰得慌。”

    我隐忍着不理他，他越发来劲:“想骂就骂出来，可别憋了，我都替你累着。等天冷了，我给你养一只羊，再挖个坑种点儿葵菜，就等着咱姑姥姥给咱天天做葵菜羊肉吃。”

    日头一寸一寸爬上头顶，阘懦一句一句嬉笑怒骂，只想引逗我出言不逊，想着去九娘面前告我一状。我憋着一口火气，倔强咬牙，不肯再答，只想立马抽出一把大宝刀来登即结果了他。

    阘懦似是看到了什么，屈膝片刻，突然大呼着跳起，神色大喜，似乎得了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我还想再问，此刻也不由地住口驻足。只见他三步作两步跑到我面前，手中倒提了一只紧手缩脚的小兽，两臂往前一伸，笑道:“你吃它吧。”

    我伸长脖子一看，是只模样丑乖丑乖的小兽，心生欢喜，接过来仔细端详样子。那小兽土兮兮的，头大而浑圆，面又阔而不圆，耳小而薄软，鼻自两眼自然上翻，样子很蠢，额上正中有一短钝的象牙色的角，身短而厚，抱在手里倒有分量。此刻它禁闭着双眼，蜷缩成一团，在我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长得倒有几分你的风韵。”阘懦侧身歪头，把它抱起来，“说吧，是穿根树枝炙着吃，切成片子脍着吃，还是在肚里塞些草药渍着吃？”

    “不要！”我一把抢过小兽，断然拒绝。如此可怜模样，怎么吃的下去。“这是什么兽？”

    “没见过。”阘懦摸着下巴，“看角像是传说中的獬豸，你可以等它再长得大些，看它会不会用角顶你。”

    知道他在打趣，我立马反唇相讥:“獬豸只会用角顶撞坏人，要顶也是顶你，如何会顶我？”看着小兽，忍不住笑意，凑下面颊，遂在它皮毛上蹭了蹭。

    “好好好，先顶我。”阘懦看着我笑，“你看你吧，高兴起来像只撒欢的小狗狗。现在看它憨态可掬，等它长大了，已不是什么玲珑模样，而是又大又蠢，看你怎么办。”

    我转过身不再理他，将小兽举起来，欢欢喜喜地要给它起个响亮的名字。

    阘懦在旁边嘁嘁喳喳地议论:“我的那些个药虫，长的短的扁的圆的，每一条我都起名叫‘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