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一伸，夹住绳端，顺手要解他胸前搭扣，“我来帮你。”

    阿平大吃一惊，一手捂住胸口，慌忙向后退去，却一不留神，正踩在盆沿滴下的水，四脚朝天摔翻在地，衣领也敞了开。我笑了笑，正要拉他起来，双目一瞥，竟看到短衣里乳白的裹胸，不由吃了一惊。

    阿平没有理会我，自己拍拍身子站起来，低着头，却把嘴唇咬出了血。听我半天没有动静，抬头偷了一眼，又低头抠着手指，看上去像是弊衣箪食清苦人家出来的孩子，两手指甲却非常好看。

    我呆了片刻，这才猛然惊觉此子似乎竟是女扮男装。此前整装难以辨认，此刻长裤尽湿，黏在腿上，线条是女子特有的平滑弧度。我知她心中顾虑，又没有实证，也实在不想揭穿，于是不再勉强，叮嘱几句，自己退出房门，静静等了一会儿，接出她的衣服，拿了个木盆去洗。

    康敖该是个不羁直言的，一定都说了。阿平看上去像是个丫鬟，究竟知道多少？木家隅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乱想着，有些心不在焉。木家隅大火，我该是反应最强的一个，可我却心中空空，表情僵硬。

    尤是阿平的眼神，让我非常不安，如若他是同焦瑶一般，与我明明白白敌对，倒还是好，可阿平的眼神，净而不纯，怕被人一眼看穿，所以故意絮着复杂，又装着怅然若失的惆怅，那种感觉，像溺水之后的恐慌，深不见底。

    况且阿平女扮男装，我一眼便知，以康敖冷静机智，又抓人上山，该多番盘问，难道看不出？又想了想，许是阿平怕人欺侮，又或难言之隐，又或碍于男女有别，遂压下不问，从竿上摘下来一件焦洒衣裳，给她送了回去。

    天色已晚，我找了些吃食，看她吃了，便安排她在外室睡下。阿平上山，身累体乏，很快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阿平尚在梦中，我心中有事，睡得不深，便早早起来，似乎听到怪声，就出了揽月阁的门，月落乌啼中走了几步，便见一个身影弓背蹲坐在高土小丘处，不知在干什么。

    我蹑着手脚，绕过去想吓他一下，却见焦洒怀里正抱着一只五彩长尾的野山鸡，那鸡惊恐地瞪着绿豆似的圆眼睛，伸着脖子，一阵挣扎，地上还七七八八散着几只，“咕咕”乱叫，正拍着翅膀要逃。

    我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焦洒肩头：“小子，原来你是馋了。”

    焦洒吓了一大跳，忙把我拉着蹲下来，“阿姊小声点。我不是要吃……”焦洒神秘兮兮道，“我这是要飞呢！”

    我定睛一看，那鸡一侧翅的羽毛稀疏不堪，低头又是遍地鸡毛，再看焦洒手中衣上粘着许多短绒长毛，于是笑道：“你这拔鸡毛的飞法真新鲜，我此前从未见过。”

    焦洒笑道：“阿姊笨蛋，我若把鸡毛都粘在自己身上，在从这高处纵身一跳，不就飞起来了嘛？”

    我只当他闹着玩，并不当真:“这鸡原本羽毛艳丽，好看得很，被你一糟蹋，让人不忍心多看两眼。”

    “阿姊胡说，”焦洒吐吐舌头，“粘在焦洒身上一定好看。”说着往我头上插了一根，“阿姊粘上也好看。”

    我忍俊不禁，摘下那鸡毛，同他争辩：“不然，我去叫阿平出来，让他评理？”

    “哦，阿姊说的是。”焦洒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状，“我得给阿平也做一个，两人一起飞才好玩哩。”

    我哭笑不得：“你别祸害人家阿平，再说，我要带他去九娘的飒爽斋，他可没功夫陪你胡闹。”

    “九娘同易惬吵了一架，易惬整晚没回来，阿姊还是别去。”焦洒漫不经心道。

    “吵架？”我略微吃了一惊，“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焦洒顿了顿，“昨日，易惬大兄同九娘吵过后，就孤身下了山。”

    “山下不是有蒙氏的驻军？”我略一思忖，问：“其他人呢？”

    焦洒放掉野山鸡，冲我一笑：“丑酗一直在山下，阿哉也是。”顿了顿，“过几日是九娘生辰，易惬大兄会赶回来为她庆生的。”

    我点点头。倏忽听到揽月阁内传来一声尖叫，我俩对视一眼，才知是阿平出了事情，便争先起了身，慌忙往屋内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