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哉思忖道:“半月有余。”
易惬沉思道:“闹鬼使人不敢接近,半月时间,若百余工匠通宵达旦,也并非没有可能。短日功成,木家隅所用必不是平庸工匠。”
康敖接口道:“我进过木家高楼。木料皆是易燃桦木,因此容易被火损毁,内施多有破损,只底楼几间房有阿平打扫,楼上几层,多是空屋,并无人住。”
九娘疾言厉色:“木家高楼建来不是为住人,不过是为了焚毁。楼高是为藏尸,嫁女是为瞩目,而秦子婞——”对我猛甩一计眼刀,“是为了入我剑阁。”说到此处,已是瞋目切齿,怒火中烧,愤然起身,道:“秦子婞!事到如今,你还不尽数如实招来?”
我腹中痛楚加剧,蹙眉艰难开口:“我不知什么……等等……我感觉……不太对劲……”
九娘一阵冷笑:“秦姑娘灵心慧性,目达耳通,如何不知我说的是什么?事已至此,你何必抓乖弄俏。”
我强忍痛意:“我真的……不知道……”
九娘大怒:“选择钝器暴击,是手杖顺手,活埋,只因老而无力,施暴者怕是送阿平入木家隅那老母。你本欲上了剑阁就通知老母放火,不想没寻得机会,老母发现有异便自作主张,才……”
易惬发觉情形不对,止住九娘,众人皆吃了一惊,上来查探。此刻我已痛的眼冒金星,神思恍惚,撕心裂肺,四肢麻木,双手抱腹,歪倒下去,只觉七窍流出血来,大声喊痛,忽听阘懦叫道:“别动,秦子婞怕是中了毒。”
我已痛入心脾,四肢僵冷,只觉阘懦上前,将我扶起,皱眉查看一番,并不说话,只捻起我的酒爵一闻,说,“酒没有问题。但这酒只是催化,她中毒恐怕更早,且更重。”罢了回头问阿平:“秦子婞昨日饭食都吃了什么?”
阿平音颤声抖,连连后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九娘耐着性子:“你别慌,好好想想。”
阿平带着哭腔:“金银花……昨日我熬了红豆金银花粥……”
阘懦当即便央人取来所剩食材,看罢语气骤然一变:“恐怕不是金银花,却是断肠草……”顿了顿,解释道:“两者乍看确有相似之处,但金银花有两种花色,花长而大,清热解毒,疏散风热,断肠草却有剧毒,若救治不及,恐有性命之忧!”
我听此一言,魂飞魄散,气急败丧,体热心急,耳中轰鸣,喉咙一动,呕出一大口污血来,正在手足抽搐不止,猝然发觉被人打横抱起。
只听阘懦正颜厉色道:“去杀一只羊,接些羊血给她灌下去。”阿哉飞速离去。阘懦又道:“帮我到后厨寻鸡子一、二十个,打入碗内搅匀端来。”阿平抹泪离去。阘懦又道:“翁闲,取绿豆、金银花和甘草,大火急煎。”易惬亦应声离去。
此刻我已被平置,周遭万籁俱静,只听到阘懦喘息,心中七上八下,蓦然发觉口中被塞了一把灰,咳呛不止,越觉口中干渴苦涩。
忽听九娘气吁急问:“我取了赤豆瓜蒂散,可有用?”
阘懦拿了过来:“有。你帮我制住她四肢,我给她灌下去。”
我还不及反应,便觉下颌被人捏住,口齿打开,一股酸苦豆豉汁涌入口中,我被呛得直翻白目,极力挣扎,这散逐邪涌吐功力不差,胃中登即反酸,我推开阘懦大吐特吐,后又饮了羊血,越发天旋地转,吐了三五次,方才吐得干净。
半晌,阘懦又灌我以鸡蛋白,腥黏稠滑,滋味极不好受。我满心是悲,胃中溢酸,喉口发烧,痛不欲生时,便满眼苦泪,只滚来滚去,哭着要活要死,忽觉肩上一重,一双手稳稳扶住我双肩,只听阘懦在我耳鬓厮磨:“好姑娘,别急,我在救你。”
我口不能呼,吞声忍气,此刻听他一句,一时间竟然非常委屈,只知大口喘气,双手前伸,囫囵紧握抓他,双臂便如一株乔木,尽力攀附高木以求依附,恍惚中又听他低声宽慰几句,温言唤素,语重情深。我再无法伪装,一道急泪汩汩流出眼来,尽力昂首,以求安慰,却耳中嗡然,并未听清,只觉阘懦用他双臂压在我两肩,空出双手,以指为绢,为我拭汗。
阘懦指尖冰凉,一寸一寸,坚定不移,抚我寸痛尺伤。我仿若身入冷水,溺水已久,命若悬丝,生死只在一线,却平静异常,周身渐渐平稳下来,气息不似先前急促。
强死强活,几番周折,我身已在半梦半醒,此番时光,实在难挨。忽听易惬一声,“药来了。”我陡然一惊,便觉阘懦抖了一勺苦药汤汁,已递到唇边,可惜我已没了力气,头偏在一旁,半分挪动不得,那药汁顺着嘴角流泻下去,淌进衣领里,潮湿难受。
我兀自奄奄,心中绝望,拼尽全力,睁了眼,只盼眼穿心死,鲜血模糊中,迎上阘懦一双星眸,四目相对时,自非火星四溅,只是衰草难荣。我已目断魂销,阘懦眼中犹有刚愎自用,暗藏峻寒,恍若随时爆发,随时偃息,整个人异常冷静,神色含蓄节制,只在眉间轻微皱动,非常沉郁勾人。
我不忍再看,闭目一阵,蓄足力气,咬紧牙关,苦笑问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