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去了强大的母家,她只能依靠皇上的宠爱,然而皇上,她最能依仗的墨哥哥也驾崩了,她没有子嗣,东陵垚登基,她再也没有了依靠,有人说她是将门虎女,有人说她杀伐果断,可她终究还是那个穿着喜服,害羞地听着别人夸奖,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一句话的那个萧文宜啊。
“我错了,文宜,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丢下文宜一个人的。”哥哥像从前那样拍了拍她,好像一切都没变那样。
她哭了许久,才慢慢止住眼泪,轻轻地抽噎着,被哥哥拉着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哥哥神情复杂地轻声问。
“好,也不好。”她苦笑,不知该怎么回答,眼泪又忍不住从眼眶滑落,“皇上,先皇对我很好,知道我没有母家的势力,我入宫一年多没有纳一位高位嫔妃,也常常到我那里去,都怪我不争气,没能留下皇嗣。本来一个宫女,不小心怀上了龙胎,我虽没说什么,可是皇上顾忌我的脸面,都怪我……若是那个孩子生下来,哪怕是个公主也好啊。”
“不怪你,是墨……先皇自己做的决定,不怪你,别哭了,都过去了,如今哥哥在这里,哥哥就是你的依靠。”哥哥轻声哄道。那种轻轻的语气总有一种如梦似幻地感觉,让她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哥哥,你这次,不走了吗?”她抬头看着他,小声问道。
“嗯,不走了,”哥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留在这里保护阿宜,好不好?”
哥哥在她的安排下,轻而易举地回到朝堂,朝中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支持者看出东陵朝廷缺兵少将的现实,看到哥哥领兵,当然是喜闻乐见,反对者则是怕他们兄妹里应外合,挟持皇上,称霸朝堂。于是她撤了垂帘听政的帘子,堵上了悠悠众口。
她知道东陵国和西洛国将有大战,她不能再垂帘听政,只能等皇上下朝,随手从宫女手里拈了一小撮鱼食,撒到水里,安静地看着水里的色彩斑斓的锦鲤浮上水面,竞相争食。忽然湖面上掀起一个小小的涟漪,接着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落在湖面上的荷叶上劈啪作响,仿佛珠子落在玉盘上一般,如她的心绪一般乱成一片。
“太后娘娘。”一旁的小宫女眼疾手快的撑开一把雪白的,绘着朵朵莲花的油纸伞,罩在她的头顶,轻声说道,“娘娘,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萧文宜的睫毛轻颤,从吃了早膳她就在御花园闲逛,一直到申时也没有回去,她没吃午膳,底下伺候的人也只能饿着,如今又下了雨,倒真是又饿又冷了。
小宫女见她不说话,也不敢擅作主张,取了披风披在她身上,“虽然是夏天了,但下雨终究是有些冷,娘娘当心着凉。”
她想了想,想让宫女们都回去,但是还是问了一句,“皇上下朝了吗?”
“长安殿那边还没有消息,”一个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皇上今日和底下的臣子讨论与西洛的战事,恐怕……奴才多嘴,奴才多嘴,”小太监像是自知失言,连忙打自己的嘴,“奴才失言僭越,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她俯视着小太监,失言僭越可是大罪,忽然,小太监肚子里传来一阵响动,吓得小太监连忙不停地磕头,萧文宜看着跪在雨地里的小太监,淡淡地说,“你今日也辛苦了,会住处换了衣服,垫垫肚子,再去慎刑司领罚吧。”恩威并重,是她出嫁前,母亲教给她的生存法则。
果然,小太监露出庆幸又畏惧的表情,谢了恩,小步退了下去。
“回罢。”她叹了口气,她是在等东陵垚,但她心里真正想等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来了,永远都不会拉着她的手朝她露出一个暖人的笑了,她拉了拉身上小宫女给她披上的披风,“下雨了,有些冷。等皇上下了朝,让他到哀家这里来用晚膳。”
“是。”一个小太监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东陵垚下朝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她摆了晚膳,看着东陵垚下了朝,来不及换衣服就带着小太监冒着雨来见她。她不知道这是谁教给他的,她平日都是要东陵垚先注意自己的身体。
慈安宫内,她给东陵垚夹了一筷子菜,看着还是个孩子的东陵垚放下筷子谢恩,才又坐了下来,慢吞吞地继续小口吃饭。
“今日皇上下朝怎么这样晚?”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笑着说。
“今日舅舅提议要出兵西洛国,为先皇报仇,底下的大臣多以为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国库空虚,此时不宜征战,况且……”东陵垚老老实实地说,她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地说,“况且,战争劳民伤财,实在,实在不是仁君之治。”
“那皇上怎么想?”她笑了,西洛国与东陵国一战不可避免,根本就不是避战求和能解决的,“皇上是想做一个一统天下的霸主,还是想做一个拱手让江山的仁君呢?”
“太后娘娘。”东陵垚丢下筷子跪了下来,被丢在桌子上的玉筷跌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让她想起今天在喂鱼的时候,雨水落在荷叶上发出的响声,“儿臣听太后娘娘的……”